江璃一路趕來宮外,卻毫無征兆地停下了腳步。
燕染本在后頭緊趕慢趕著,此刻隨著江璃的陡然停下,差點一腦袋撞了上去。苦著臉道:“……主子?”
江璃緊繃的面色忽然釋然,可又重新緊了緊,沉聲道:“咱們去找王爺聊聊天吧。”
燕染:“???”說好的去救公主呢?
如此,江璃連宮門都未進,便轉道往孝明王府邸而去。
燕染雖然心有納悶,又還是不得不抓緊跟上。大半夜的,主子要去找王爺聊天?
冬溫這頭一路追著蕭子安趕來,雖然蕭子安抱著顧南琴本前行得不快,可因為不敢離得太近,著實追得辛苦。
還以為可以就此查到蕭子安的落腳處,可沒想到的是,這家伙這一路似是早有預備。
冬溫追蹤不久,便已經發覺身邊有些不對勁。
還未來得及看清周圍的環境,猛然間,嗖嗖兩聲劃過,冬溫反應夠快,往后稍退兩步,這才避開了迎面而來的兩枚冷箭。
冬溫心下一凜,又不敢輕舉妄動,可當他警惕地看著前方冷箭射來的方向,卻不覺得前面有人。
瞇了瞇眸,冬溫稍稍往前再踏一步,卻是又有兩支冷箭破空襲來。
看來,這里根本沒有什么埋伏的人,只是自己觸動了陷阱而已。
冬溫稍稍嘆了口氣:看來,此事他是早就做好準備了啊。
凝神靜氣,細細觀察過周圍的狀況,直到確認冷箭只從一方向而來,這才松了口氣,轉而從另一方向繞開面前的陷阱,想再度追去。
可蕭子安設下的機關又何止這一處?
冬溫若不是身法敏捷,這十幾道機關陷阱下來,只怕早已被萬箭穿心。
可偏偏又不可不追。此時知曉顧南琴去向的,只剩了自己一人。若是此刻不堅持下去,顧南琴只怕更是兇險萬分。
如此想著,心內更是焦急異常。
可越急越出事。
冬溫本為了避開一處蛛絲般的細線,生怕觸動了其中機關,可往后一步,卻是不小心觸動了另一機關。
這次不同于前幾次的飛鏢與冷箭,冬溫冷汗層層,還未來得及在樹樁上站穩,整個地面一陣顫動,竟是生生從地下劈開了一條五人深的洞穴。
冬溫輕功不俗,本想在落底前踩著石壁而上,可這石壁不僅長了青苔,還似是被人涂抹過油脂一類的東西,一腳踏上去反而掉得更深。
幾度未曾站穩,冬溫總算力竭,生生砸到洞底。
脊柱傳來陣痛,冬溫摸了摸手腕,似是在剛剛一摔之下脫了臼。
身處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冬溫渾身上下都似是摔散了架。
疼……
想到顧南琴還生死未卜,冬溫還是摸索到了手腕骨節處,咬著牙伸手一擰——“咔噠”一聲,骨節回歸原位,冬溫額間的汗水卻是再沒停過。
沒事、沒事。這十幾道機關下來,蕭子安必定覺得勢在必得。
如此,這石洞,應該是最后一處機關才對。
掙扎著撐著腰坐起,簡單調息過后,冬溫正準備站起身,卻陡然發覺左腿沒了知覺。
驚駭之下,冬溫在黑暗中摸索著朝左腿而去,卻是摸著了一手黏糊糊的溫熱。
……是血。
剛剛墜落之時,確實是感覺小腿處一陣疼痛,原以為只是磕碰著了,可現在細細摸索之下,才發覺小腿已被地上一處枯死的樹枝穿插而過。
難怪,沒了知覺。
冬溫咽了咽口水,冷汗層層,頭一次有如此絕望之感。
蕭子安一路狂奔,總算在天亮之前趕到了先帝留下的一處隱秘宅院。
算不得多寬敞,但其間伺候的仆人小廝都是身世清白之人,心思單純,不會泄漏公主行蹤。
蕭子安一路跑得滿頭大汗,此刻體力也有些不支,只得小心翼翼地將顧南琴放在榻上,又細細看了看她的眉眼,心下總算松了半分。
本來預備在年后進行脫逃之事,可惜南宮長樂提前回來了。
她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若是顧南琴不見她,只怕她也能大張旗鼓地進宮一見。那時,這丹藥的事,也就不攻自破了。
如此,蕭子安只能鋌而走險。
雖然已經在來的路上設下一道又一道的陷阱,可若是有心之人,也不是完全脫逃不了。
思及至此,蕭子安殺心已現,手中攥著劍柄,眉目間皆是煞氣。
“好餓……”顧南琴卻忽然轉醒,掙扎著起身,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語氣依舊是呆呆木木的,“……我餓。”
蕭子安回頭看了看她,見她環顧著周圍陌生的環境,只得趕緊出言打岔:“……等會兒早膳便會備好了,公主再等等。屬下先伺候您梳洗可好?”
顧南琴似也沒察覺周圍有什么怪異,乖巧地點了點頭。
蕭子安心內稍有慶幸:雖然這丹藥能暫時控制她的心神,但若是她的心緒稍有偏差,只怕也不好哄騙過去。
現在看來,她的意識依舊處于渾沌之中,察覺不出周圍的任何變化。
如此,事情也該簡單些了。
蕭子安邁步而出,叫小廝打來了水,才又重新進屋。
可才剛端著水盆進來,蕭子安便一愣。
某人已經開始自己換衣裳了,正是剛脫了外袍、中衣,只剩了一件單薄里衣的那種。
蕭子安面色一紅,轉而便看清了對方面上的茫然,似乎全然不覺這有什么不妥。
輕咳兩聲,蕭子安重新定了定心神,將手中的銅盆端到了她身邊擱下,溫聲道:“公主先洗漱,等會兒子安叫丫鬟來給您寬衣。”
“哦。”顧南琴這才停了停脫衣裳的手,似是又有點被凍著了,本能地就往被子里鉆,“你為什么……叫我公主?”
蕭子安稍怔,同時明白了她的疑惑,轉而又笑道:“……阿婳。”是的,自此之后,你便是我的阿婳了。
顧南琴面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可眼神里卻帶著一絲笑意。
蕭子安克制住涌上心頭的喜悅,轉身正打算叫丫鬟過來,卻感受到了背后一暖,似是穿著單衣的某人就這么毫無預兆地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