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手冊

第013章 以彼之道

第013章以彼之道

墨銘似乎看出的暖陽的虛弱,幾步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又小心的引著她在床邊坐下:“她喜歡跟著,就讓她跟著去,你何必非要趕走她?”

“你當她是誰??”

暖陽之前一直不曾告訴墨銘“蘭兒”的真實身份,是因為知道沈柯不是墨銘的對手,不想讓他無端送命——她不希望沈柯殺了墨銘,又何嘗愿意墨銘殺了沈柯?就算他方才說了那樣的話,暖陽告誡自己再不許對他殘存一絲情感,也決然不想讓他死。

所以,他剛才借口離開,暖陽也沒有揭穿他的身份。

可是,總要提醒墨銘,小心防范才行。

“她是誰?”墨銘覺得暖陽問得奇怪,知道必有緣由,連忙問道。

“你跟臧國王子沈柯是死對頭,可對他有所了解?”

墨銘不想暖陽會提到他,沉吟了片刻,認真說道:“他是臧國七王子,母親藍妃美若天仙,曾經倍受臧王寵愛,卻在沈柯八歲時忽然暴斃,個中緣由,雖然沒人敢說,卻也都是裝糊涂罷了——就連我都知道,她是被洛皇后嫉妒毒殺。八歲的孩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又豈能不知?他偏偏做出不知道的樣子,反而對洛皇后加倍孝順親近,連臧王都心疼他,對他倒比藍妃在世時更加疼愛,加上他自己用心,十六歲時,竟然成了臧國太子的不二人選。”

暖陽沒想到,沈柯居然有這樣可憐的身世,想起他的詭計多端,不到四歲就開始學習的易容術……心里反而更加替他難過。

人的心機就像野草一樣,都是自生自滅的,如果一直不需要動用,這個人自然就會一直天真。暖陽記得自己從前看過亦舒的《喜寶》,說到喜寶遇到聰慧時的情形,她說聰慧那么天真,簡直就是“可恥”,然后講,聰慧一定來自一個好的家庭,好家庭的孩子通常是天真得離譜的,因為他處境好,既不需要自我保護,也不用去禍害別人,心機自然就退化了。

而沈柯……他出生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母親不是皇后卻被父王寵愛,小小年紀親娘就在宮斗中含冤喪命……沒有心機,他怎么活?

“怎么忽然提起他來了?”墨銘扶著暖陽在床沿上坐下,認真的等著她的反應。

暖陽笑道:“他會易容,而且一學就是十三年,你可知道?”

墨銘搖頭道:“不知道,據我所知,就算是臧國皇宮,知道這件事兒的人也不多——那里,有我的眼線。”他顯然是極其信任暖陽的,竟然連這樣機密的話,都對暖陽說了,而且連猶豫都不曾。

“那你的眼線可曾告訴過你,這一年多,沈柯有沒有回宮?他人在何處?”

“他戰敗后就回了臧國,大概是羞于見人,一直躲在他的寢宮閉門不出……”墨銘注意到暖陽的苦笑,心念一動,皺眉問道,“難道,是有人易容成沈柯的樣子,留在宮里迷惑眾人,他自己卻易容成別人,潛伏在……潛伏在墨府?”

“你倒不傻。”暖陽的笑容有些苦澀,心里卻在計算沈柯離開了多久——就算墨銘知道了,也傷不到他了吧?

“不會就是蘭兒吧?”墨銘似乎是在跟著暖陽苦笑,微微斂著的眉頭竟然恢復如常,連臉色都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喜怒,讓暖陽不得不佩服他的定力——事情越不可理喻,墨銘居然越發冷靜。

“我知道這件事兒的時候,他是季平,這兩日,他才易容成蘭兒的樣子,跟在咱們身邊。”暖陽想起和季平初次相逢時的樣子,恍如隔世。

墨銘面無表情的安靜了一會兒,才釋然道:“原來如此——你沒有早點告訴我,定然也是這兩日才知道的。”居然不是說,你早就知道,怎么到今天才告訴我?

暖陽本想說,我其實早就知道,誰讓你冷落海瀾公主?我偏不告訴你——可是,如今既然想跟他搭伙過日子,兩人就該像同事一樣,盡量維持一派和平,那些使氣耍脾氣的話,卻只是對親近的人才能說的。

“沒錯,咱墨府被抄家流放那天晚上我才知道的。”暖陽中規中矩的答道。

墨銘奇怪的看了暖陽一樣,卻并不發問,只是淡淡的點頭,過了一會兒才笑道:“晚了,你睡吧,我出去瞧瞧,免得他殺將回來。”說著就要起身離開。

“你怎么不問我,既然方才就知道,怎么不告訴你?反而放他離開,縱虎歸山?”暖陽許久不曾見過墨銘冷淡,現在他忽然又冷漠起來,心里很是不舒服,連忙叫住他問道。

墨銘似乎沒想到暖陽會這么問,回過頭,理所當然的說道:“你一定有不能說的理由啊?”

“你不問我,那理由是什么?”暖陽話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他要是真的就勢問了,自己該怎么說?怕墨銘殺了他?還是自己被沈柯制住,說不出?可是,墨銘進來的時候,她和沈柯明明相隔很遠的。

“你忘了,上次在軍營,你忽然不理我了,我不知道因為什么,跟著你問了好久你都不肯說,最后才甩出一句:‘我要是肯說,不用任何人逼問,若是不肯,你問我何益?’”墨銘一臉懵懂。

“死木頭!”暖陽低罵了一句,嘴上雖然不說什么,心里卻道,“你難道不明白,女的說話都是反著的?”轉念一想,也許人家海瀾公主就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不像自己這樣別扭,也便釋然了。

墨銘搞不懂她的心思,又回來安撫道:“睡吧,我去去就回,免得咱們被沈柯算計了都不自知——那人詭計多端,只怕我這次被削職流放就跟他有關,若再不小心些,只怕連命都要被他拿去呢——對了,我把門從外面鎖上,你安心休息就是。”

“好。”暖陽見他并不糊涂,懸著的心便放下了一半,老老實實的脫了外衣,躺進里面的那床被子里睡覺——她原本擔心怎么渡過這“洞房花燭”,誰想竟然暫時躲過了這一關。

墨銘親眼看著她睡下,只留著床頭一展燭光,余下的都抬手熄了,才走出屋子,在門外落了鎖,再無一點聲息。

暖陽本來還睡不著,眼前閃過沈柯的種種變化樣貌——季平時的懶散微笑,蘭兒時的巧笑嫣然,沈柯時的甜蜜玩笑……還有方才把自己困住兩臂中間的逼問,自己說出了顧慮,只是想等他解釋否認的,他竟然忽然冷漠的退了開去,還說什么“今晚就是你和墨銘的洞房花燭吧?別辜負了那送子觀音”……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甚至不知自己想到沈柯,是因為清醒,還是因為夢境,只是覺得越想他人越冷,以致不由自主的蜷縮起來。

她隱約覺得,有人悄無聲息的進了門,又輕手輕腳的把門關好,躺在她身邊,還極細致的替她掖好被子,手指碰到她的臉,暖暖的。她迷迷糊糊本能的偎向那團溫暖,那溫暖似乎遲疑了很久,終于攏住她,并有一股溫熱的氣息緩緩的湊近了她,仿佛是蝴蝶的觸須,遲疑地、輕柔地拂過她的唇角,癢癢的,她皺著眉頭一躲,那溫熱立刻閃開,咻然而逝。

第二天一早,暖陽醒來的時候,見自己床頭屏風上搭著的外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男裝,竟跟那些官差的服飾別無二致。

她剛一坐起來,墨銘便從屏風外轉了過來,見她醒了,揚唇笑道:“沈柯不是愛易容嗎,咱們今日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雖然不及他技藝高超,也不至于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暖陽看了看那衣服,詫異道:“咱們易容成官差,騎馬?那母親和關媽媽怎么辦?要她們易容成官差,可不大容易。”

“無妨,”墨銘親自上前幫暖陽穿上那衣服,笑容淺淺的,整個人看上去舒服了不少,“沈柯為人謹慎,對我也還算忌諱,我猜,若他來偷襲,定然會全力進攻你我乘坐的那輛馬車,以求在我反應過來之前要我的命——否則,他就算先殺了別人,也難再逃脫。只你我二人混在官差當中,別人還是和從前一樣,應該不會有事兒。”

暖陽一想,那官差共有十數人,自己和墨銘混在里面,倒也不像坐在馬車里那樣目標明顯,墨銘騎在馬上,還可以眼觀六路……

等等,騎馬?

暖陽化妝成官差,是不是也要騎馬?

看墨銘說得那么理所當然,再結合海瀾公主從前的習性,定然是會騎馬的,可是暖陽不會啊!她倒也不是一次都沒騎過,前世小時候騎著馬拍過一張照片,可是那馬老實得像是假的,還有專門的人牽著,自己從爬上馬背到拍完照片爬下來,都有家人極小心的照顧著……現在,讓她騎馬趕路?那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夫君,”暖陽立刻諂媚的笑了起來,“要不我跟母親她們坐一輛車吧?我……我身上不舒服,不能騎馬……”她想不出別的法子,關鍵時刻,只能用“來了天癸”這種伎倆來推脫。

墨銘先是呆了幾秒,見暖陽羞得臉紅,一雙手扯著衣角搓了又搓,忽然明白了過來,淺麥色的笑臉立刻變得通紅,結結巴巴的點頭說好,暖陽找自己慣常穿的衣裳才想起不妥來,紅著臉說道:“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忽然坐母親的車,太引人注目……不如你坐在墨霖、墨炎車駕的副位,不但不引人注意,還有墨炎護著。”

“行,行!”只要不讓她騎馬就阿彌陀佛了,哪管是坐在車里邊還是車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