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水路出發,路程就縮短了很多。
石苞跟霍弋早已站在碼頭邊,等待著王基到來。
當王基的戰船靠邊,他領著人走下來的時候,石苞趕忙上前行禮拜見。
“王將軍!”
王基朝著兩人回禮,隨即問起了前線的情況。
此處是南海郡,前方便是龍川縣。
霍弋跟王基沒什么交情,平日里也沒有書信往來,此刻只是冷漠的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石苞卻是忍不住的講述了起來。
“駐守在這里的吳將實在是悍勇!”
“其中年長的有鐘離牧,此人在交州征戰多年,平定山越,破五溪夷族,為人勤儉愛士卒,所得到的賞賜都分給麾下的將士們,深得將士們的敬愛,當地的蠻夷也都很服他。”
“年輕的有陶璜跟薛珝,這兩人都是勇猛正直的人,能征善戰,跟隨鐘離牧與我們作戰,此郡的百姓,蠻夷,都愿意跟隨他們,我實在是無法擊敗他們”
石苞說起來都是血淚。
怎么這吳國將最能打的那些年輕人都給塞進交州了嗎?
這么能打,為什么不放前線呢?
這幾個人不只是能打,主要還是私德太高,深得當地百姓,將士,甚至是蠻夷的敬愛。
然后,石苞等人就處處受制,連個愿意為他們帶路的向導都找不到,好不容易花錢找了個當地的蠻夷,還故意將他們帶往有伏擊的地方。
要不是霍弋足夠能打,他們差點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石苞都不敢再輕舉妄動。
聽到石苞的話,王基愈發的重視起這件事來。
拿下吳國之后,肯定是要開發更南方的,論開發南方,誰能比得上當今在南海郡阻攔了石苞的這些人呢?
若是能得到這三人的效力,往后治理這交州也會是很容易的事情。
石苞看著陷入沉思的王基,再次開口說道:“王公也不必太擔心,他們的兵力并不多,我們被阻擋在此處,是因為我們的軍隊太少,王公的大軍到達這里之后,他們就不會是我們的對手了。”
“便是有再多的人來相助,他們也只有死路一條了。”
王基搖著頭,“我并沒有攜大軍前來,只有這三艘戰船,并沒有其余的軍隊。”
石苞一愣,“那王公的意思是?”
“我想要親自見一見這三位。”
“王公,吳主投降的書信都送到他們那里了,他們根本不愿意投降”
“無礙,我可以與他們詳談這件事。”
石苞還想要說些什么,霍弋卻若有所思的說道:“或許可行。”
石苞驚愕的看向了他。
霍弋解釋道:“這幾位都是正直仁義之士,能被當地百姓這般敬愛,定然是能為陛下效力的賢良,陛下往后肯定是要治理交州的,若是石公身邊有這樣的人來相助,難道不是很有利嗎?”
石苞換了個角度想了一下,倘若這幾個家伙是自己的麾下
嗯,那似乎很不錯?
這幾個家伙都能讓當地的蠻夷為他們去拼命廝殺,有這么大的號召力,若是能為自己所用,治理交州豈不是很方便?
可他又看向了王基,他有些擔心的說道:“就怕這些人不知道王公的好意,會冒犯了您啊。”
王基搖著頭,“無礙,他們不會的,您盡管安排就是了。”
石苞也只好答應。
很快,王基就來到了龍川縣外,吳國的那幾個將軍此刻披著甲,在幾個甲士的簇擁下,緩緩走出了軍陣,小心翼翼的看著這邊。
王基對左右說道:“都不許跟來。”
隨即,他騎著駿馬,獨自朝著那三人的方向行駛而去,石苞有心阻攔,卻為時已晚。
王基迅速來到了那三位的面前,朝著他們行禮。
那三人看到來的是一個年長者,也只好回禮。
“我是大魏征南將軍王基,特意來與幾位將軍敘話。”
聽到這名頭,這三人面面相覷,鐘離牧縱馬走出了些身子,打量著面前的王基,“王將軍好膽魄,竟敢單獨縱馬前來,難道就不怕我們將您脅持而去嗎?”
王基搖著頭,“幾位將軍都是仁義君子,愛民之人,又如何能做出這般事情來呢?”
“倘若我在此有失,豈不是要讓整個交州百姓都要遭受陛下的怒火嗎?”
這幾個人頓時沉默。
鐘離牧又問道:“那將軍前來,是想要與我們談論些什么呢?”
王基說道:“倘若幾位將軍不在意,何必坐下來聊聊呢?”
鐘離牧還不曾開口,一旁的陶璜卻開口說道:“將軍,我們正在交戰,有什么話還是直說吧!”
王基這才說道:“我是來救交州百姓的。”
“吳國已經滅亡了,而幾位將軍卻不愿意投降,我實在是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吳國的百姓,這些年里遭受了很多苦難,交州尤其如此,甚至還爆發了叛亂。”
“如今天下大一統,吳主已經成了魏臣,諸位又為何不降呢?”
“在建業內,我見過了你們的舊主,他如今為你們的事情很是惶恐不安,生怕因為你們的事情而遭受牽連,讓人以為是他的示意。”
“諸位都是能將,頗受吳主的寵愛。”
“難道如今諸位就一點都不在意吳主,只想著自己的名譽嗎?”
王基皺起了眉頭,頗為嚴肅的說道:“況且,交州的百姓如此敬愛諸位,諸位卻為了些虛名,執意與我們作戰,胡將軍得知這里的情況,極為憤怒,想要召集大軍來平定交州。”
“我大魏的幾十萬大軍前來此處,你們真的能擋得住嗎?”
“到時候,整個交州都要被夷為平地了!”
“諸位不在意提拔了你們的故主,更不在意這些跟隨你們的百姓,執意與我們作對,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王基的語氣愈發的強硬,當他說到最后的時候,就已經帶有質問的意思了。
這一刻,薛珝手里的長矛忽然掉落。
長矛掉落在地上的聲音讓其余兩位將軍都不由得看向了他。
薛珝開口說道:“倘若我主不曾投降,我愿意死戰到底,可如今我主在他們的手里,若是執意交戰,豈不成了謀害陛下了嗎?”
“這實在是不妥。”
陶璜此刻也長嘆了一聲,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城池,“倘若魏國大軍殺來,我們倒是無礙,可這城內百姓曹軍向來有屠城的傳統,激怒了他們,只怕要連累整個交州。”
鐘離牧遲疑了許久,終于松開了手里的武器,他看著面前的王基,認真的說道:“我們此番不是因為懼怕伱們的強兵,也不是因為不能恪守為人臣的氣節,只是因為念及陛下以及交州百姓!!”
王基笑著點頭,“是這樣的。”
三人這才下馬來投。
石苞跟霍弋走上前來,石苞對這一切很是驚訝。
就在前不久,使者帶著孫皓的書信,都沒能讓這三人屈服,沒想到自家將軍這一頓廢話,居然就能讓他們三人受降?
霍弋上前將他們幾個人扶起。
霍弋看著他們,有種看到了當初自己的感覺。
霍弋跟他們非常的像,當初也是去鎮守邊塞,深受當地蠻夷的敬愛,也是對皇帝忠心耿耿,也是在得到兩次詔令后方才投降。
他此刻對面前的幾個人說道:“諸位將軍,在下霍弋,或許你們也曾聽說過我,當今陛下是個仁君,過去我的故主投誠之后,就得到了陛下的善待,如今在洛陽內,衣食無憂,不曾受到任何的迫害。”
“諸位勿要擔心,吳主也一定不會有什么事。”
聽到霍弋的話,這幾個原先還跟霍弋打的你死我活的將領們也是趕忙行禮。
“多謝將軍。”
他們本來就是一類人,很快就聊的火熱,甚至開始交流起了治理邊塞的心得,石苞等人也就進了這龍川。
聽著他們的話,王基卻忍不住的皺眉頭。
這孫皓跟劉禪可不一樣啊。
劉禪是不曾交戰的時候就主動投降,而且他為人淳樸,頗類前大將軍的侄兒。
因此陛下對他沒有什么刁難,直接封安樂公。
但是這孫皓,他是被生擒后才投降的,另外,他本身也不是劉禪那樣的人,是個比較容易惹事的家伙。
自家陛下最是厭惡這樣濫殺無辜的人,等孫皓到達洛陽之后,皇帝陛下能饒恕了他嗎?
他能跟劉禪那樣得到很好的對待嗎?
若是不能,是否又會引起這些吳人的反抗呢?
王基對此很是擔心,他當即決定給皇帝上書,希望皇帝能重視大局,勿要怠慢了孫皓,哪怕不喜歡,也得寬恕他,哪怕是為了吳國的這些人才們,也得稍微忍耐他。
隨著最后一股抵抗力量的消失,整個吳國也就此低下了頭顱。
三國時代正式結束。
天下再一次迎來了大一統。
而遠在對岸的大魏國民,在此刻也是迎來了狂歡。
天下紛亂百余年,終于,一切都結束了!
此刻的太極殿內,笑聲不斷,皇帝曹髦坐在上位,群臣則是坐在了他的面前,使者正高聲讀著來自胡遵的奏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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