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會這兩天確實很忙碌。
自從曹髦給他講了人頭稅的事情之后,鐘會就有些坐不住了。
鐘會最大的志向,就是輔佐圣王,開辟一個盛世。
鐘會認為自己是足夠努力的,而皇帝也不能說不賢明,各類的政策也頗為得當。
可即便是如此,想要打造出一個比肩兩漢巔峰甚至是超過他們的真正盛世,最少也得需要五十年的時日。
鐘會覺得自己都未必能活到那個時候。
而之所以要耗費這么長的時日,就是因為“硬實力”的問題,也就是盛世最重要的一環,人口。
人口不足,什么都白費。
就如毌丘儉能打下整個高句麗,那里也適合耕作開墾,但是,這有什么用呢?
當今連中原都是屬于人煙稀少的狀態,除卻洛陽這個大都市之外,其余各州郡的人口都很緊缺,廟堂哪里還有力量去占領高句麗呢?
無論做什么,都需要人,盡管人太多會給廟堂造成負擔和壓力,但是鐘會相信自己是能完成一個良性循環的。
想要增加人口,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廢除人頭稅。
沒有了人頭稅,幾乎沒有任何娛樂活動的百姓們,就只能不斷的造娃了。
歷史上司馬炎時期就為人口的事情頭疼,為了增加人口,廟堂甚至下令十七歲的女子必須要出嫁!
若是不自行出嫁,那就由廟堂來安排婚事。
其實這樣的行為并非是司馬安世所特屬,因為在魏國早期大搞屯田的時候,就曾實行過強行婚配的辦法,離譜到什么地步呢?丈夫還在邊塞軍屯,妻子可能就已經被官府強行安排給別人了。
而丈夫也不會閑著,官府同樣會在當地給他找女人
這是強制性的,不允許反抗,誰反抗誰掉腦袋。
魏國通過這樣的辦法來增加人口,提升國力,這些政策都是在曹丕時期被廢除的。
司馬炎時期因為疆域太大,而人口又太少,只能再次提出這個政策,督促百姓們多生孩子。
這樣的強制性手段,其實用處不大,雖然能增加戶口,但是,因為人頭稅的緣故,就算生下來了,也未必會去養
鐘會找到了能更快完成自己志向的道路,又怎么會輕易的放棄呢?
但是這件事的隱患同樣也不少。
這些年里,曹魏的國庫一直都處于高壓狀態,屬于是在懸崖邊上晃悠。
支出實在是太大了,而人頭稅又是國庫的重要來源之一。
倘若不管不顧的去廢除人頭稅,國庫無法承擔諸事,最后臨時加賦,害的還是那些百姓。
另外,陸抗說的也很有道理。
吳國大族跟廟堂的爭斗經驗非常的豐富。
而陸抗作為吳地超級大族出身,對如何扭曲廟堂政令的事情,似乎也頗為了解。
倘若廟堂要將人頭稅轉嫁到那些大地主的身上,那他們就一定會想辦法再將壓力轉嫁到那些貧苦百姓的身上。
這一點不可不防。
這些時日里,鐘會跟這倆人認真的談論起了具體的執行辦法。
他們彼此查缺補漏,頗有進展。
鐘會甚至都放下了自己的成見。
鐘會倒也不是對自己沒有信心,他相信自己來做也一定能將這件事辦完,不必他人來協助。
但是,如果有人來幫他,那就代表著可以更早的推行,這樣的政策,那是越早推行越好,越早完成,自己所想要締造的盛世也就能越早到來。
在這個志向之前,鐘會也就不在意來協助自己的是否是小人了。
張華的府內,三個人的身邊堆滿了紙張。
說是一起商談,而實際上是,鐘會說出自己的想法,其余兩個人負責圍攻他。
不斷的在他的想法里找茬。
然后鐘會再去想辦法改善!
鐘會以一敵二,作為提議者,竟然還不落下風。
張華跟陸抗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心里卻都是對鐘會的才能敬佩不已。
你這廝雖然討厭,但是真的好有才能啊!!
就在兩人圍攻鐘會的時候,劉淵也是站在了門口,聽著他們的辯論。
劉淵看了一眼身邊的張軌。
卻發現這家伙也是在看著他。
張軌笑著朝他點點頭,表示親近。
而對此,劉淵則是回以白眼。
他才懶得理會這樣的家伙呢。
就在此刻,外頭忽然傳來了腳步聲,將屋內的商談聲也給打斷了,劉淵聽到外頭的動靜,不由得皺了下眉頭,他急忙看向了一旁的張軌,說道:“我們的老師在這里商談大事,竟然有人敢闖進來,你去將他們罵走!”
張軌一愣,只好轉身走了出去。
看到離開的張軌,劉淵的嘴角緩緩上揚。
這三人在屋內商談大事的時候,敢在外頭弄出動靜來的人,你也敢去轟?
他忍不住看向了上位,卻發現正在跟左右兩人交談的鐘會也瞥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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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徒兩人對視了一眼,臉上似乎都帶著莫名的笑意。
顯然,劉淵方才的舉動,被鐘會看在了眼里,樂在了心里。
甲士們站在了府邸內外的諸多位置上,全副武裝,隨即,曹髦在幾個近臣的簇擁下,快步走進了院落內。
剛剛走到了門口,就看到一個娃娃沖了出來,擋在了他們的面前。
“我家老師不見客!”
曹髦低著頭,打量著面前的張軌。
張軌說完,就看到了那些跪在遠處的張家仆從,以及兩邊的諸多甲士們。
此刻,他意識到了不對。
曹髦笑著問道:“你便是那張溫的兒子啊,倒也孝順。”
張軌瞪圓了雙眼,趕忙行禮拜見。
“陛下!!”
“我不知是陛下前來”
“哈哈哈,無礙!”
曹髦快步從他身邊走過,直接走進了屋內。
剛剛走進了屋內,屋內眾人急忙起身行禮大拜。
曹髦笑著走上前去,鐘會主動讓出了上位,曹髦坐了下來,鐘會便擠開了陸抗的位置,站在了曹髦的左手邊上。
曹髦示意他們坐下來。
“朕就說怎么這兩天都見不著你們了,原來都是聚在這里了,如此熱鬧,怎么沒叫上朕呢?”
鐘會笑著回答道:“陛下,只因為沒有商談好,故而不曾去找陛下。”
“是在商談稅賦的事情吧?”
鐘會點點頭。
曹髦輕笑著,“既是商談大事,朕豈能不旁聽呢?”
“你們且繼續說,朕就在此處聽著!”
鐘會倒也不拘束,直接就開始繼續商談起了大事。
張華認為,若是廢除人頭稅,哪怕是將人頭稅轉嫁到田稅上,國庫也依舊會扛不住。
對于這一點,鐘會是有話要說的。
鐘會認為,在逼迫那么多大族交出了私藏不納稅的耕地以及奴仆之后,田稅的增加會讓國庫愈發的富足。
況且如今國庫支出最大的是以工代賑,但是各地的建設是能促進農業生產的,況且這件事會逐漸消失。
鐘會以今年舉例,整個司隸地區,原先有六萬多人前赴后繼的前往汲郡,到今年,只剩下了三萬余人。
其余那些人都是找到了其他營生手段,或者擁有了耕地,不再需要給廟堂打工來維持基本生存了。
鐘會估計,需要給廟堂工作來維持生計的這些人會越來越少,因為廟堂允許這些人也合法擁有自己的耕地了,人頭稅若是廢除,那這類人就要更少了。
因為他們減輕了一個很重要的負擔,他們可以去做別的事情來養活自己了。
曹髦這才發現,這也不算是什么商談,根本就是鐘會跟兩個人辯論啊。
但是他們的辯論又跟那些名士的辯論不太一樣。
他們的目的不是辯論,而是辯論之中找出其中的不足之處和潛在的風險,然后對此進行辯論。
陸抗也是以大族的手段來進行舉例,有幾次甚至將鐘會都差點問住了。
曹髦還是頭次看到這樣的辯論,看的也是津津有味。
鐘會在不斷的記錄著這些內容,最后,就連曹髦也忍不住加入了他們的辯論之中。
幾個人如此談了不知多久,天色都要漆黑的時候,鐘會忽然說道:“陛下,臣覺得可以施行了。”
“這件事越快執行,好處便越多!”
曹髦一愣,隨即又看向了其余二人。
張華此刻也是開口說道:“陛下,臣以為可以執行,這些時日里,鐘侍中查缺補漏,應當是不會有太大的風險了若是執行之后有缺陷,也有補救的辦法。”
這兩個人都是贊同的。
陸抗卻有些遲疑,他倒不是說不贊成廢除人頭稅,只是他覺得,面前這兩人做事都有些急躁。
有這般影響的政策,只商談了幾天,便要拿出去執行嗎?
這魏人治國,如同兒戲啊!
曹髦卻開了口,“也罷,諸事遲疑,如何能締造盛世?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再行補救便是了,士季!!”
“臣在!”
“就由伱來做這件事,盡快完成!”
“倘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自由你來承擔!”
曹髦說的很不好聽,但是鐘會卻沒有半點的不悅,相反,他很是開心。
他趕忙再次行禮,“陛下,臣定成此事,絕不辜負陛下厚望!!”
陸抗這下徹底不言語了。
人家都說不怕隱患了,自己還能說什么呢?
那就這么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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