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關春

第二十三章 薩稷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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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月看了看呼延文念,又回頭看了看公主。

不等宋婼開口,言初便開口道:“呼延小姐,不如我來為您擦?”

“你一個男奴,怎配碰我的腳?”呼延不耐反駁。

宋婼本就心中煩悶,直言道:“孟國不似燕國蓄奴為習,言初這等家仆也是和平常百姓無異的,只不過是應了吾這份差事,領吾這份工錢,可不是你嘴里的奴隸,況且景月是入了孟國景桓侯名下的義女,她可不是家仆,她與言初都是入了太子府的六品宮官。”

說完,便轉身道:“走,回太子府。”

獨留呼延文念委屈地看著韓疆。

韓疆面無表情地起身離開,未說一句話

魏煊挑著眉道:“就是,而且景月姑娘還會醫書呢,正好小爺這兩天腰酸背痛,這就去上太子府看看,呼延小姐你還是自己擦吧!”

說完便一溜煙跑了。

呼延看著桌上的玉穗,心中不甘,太子竟然沒拿走,這是怎么了?她承認,太子妃不愧是孟國第一美人,牡丹郡主似牡丹,可太子殿下以往對自己一向殷勤,態度柔和,怎么突然就……

單論在燕廷的助力,公主是遠比不上她的……

太子府前,宋婼前腳剛下車,韓疆和魏煊后腳就屁顛屁顛的跟了上來。

“姐姐,說好的聽曲,是我擾了姐姐的興,姐姐別生氣了可好?”韓疆身上有傷,不敢大步,魏煊一邊扶著他,一邊在他身后偷笑。

可宋婼還是疾步走著。

“姐姐……”

到了正廳,宋婼和韓疆就那樣僵坐著,魏煊見氣氛不妙,便揮揮手將言初景月二人喊了出去。

“哎,原來你是太子妃身邊的人呀,竟然還是孟國貴族的義女,看來公主很看重你呀!”魏煊坐在了廊下。

“不不不,是我福運好,我覺得我這輩子一定是撞了大運,能遇上公主和公爺,老天讓我沒了父母,卻給了我這兩個最親的人。”景月也拉要言初坐下,言初卻執意不愿。

“我記得你說過你會醫術,那你幫我看看唄!”魏煊嬉皮笑料地湊上前說道。

言初的眉眼瞬間嚴肅。

景月摸著胸前玉絡的手急忙松開,擺手辯解:“不是不是,我只是會些皮毛罷了,公子哪疼呀?”

“姐姐,別生氣了……”

宋婼不是在生氣,她不在意韓疆,自然也不在意他的那些鶯鶯燕燕,剛剛一路上她都在想,她本來想直接殺掉燕王然后嫁禍給韓籌的想法實在不成熟,一旦燕王去了,那誰還能壓得住韓籌,到時候即使群臣認為真的是韓籌殺了燕王也無可奈何啊……

她看著眼前苦苦認錯的韓疆,心中想到,最穩妥的法子便是扶持太子,借燕王除掉韓籌,屆時再慫恿太子弒父……

想到這,她道:“今日入宮被陛下如此懷疑,還不準我委屈委屈了?”

韓疆放下手中的黑金扇,想去握宋婼的手,宋婼的手卻從桌上收了回去,他斂了神色,聲音清澈溫柔,“是,都是我的錯,是我連累了姐姐,我該打!”

宋婼看著韓疆,心中涌上了一股疑惑,“殿下為何對我這么好?”

一半真,一半假,宋婼心里早就想問了。

韓疆忽然哽住,睜著眼卻不知道說什么,轉而笑道:“因為你是我的妻呀,我對妻子好不是應該的嗎?”

宋婼才不信這個回答,但沒有反駁,只是斂眸笑了笑,“殿下早些歇息吧,身上還有傷,只可惜這次薩稷會去不了了。”

“姐姐想去?”韓疆眉尖一挑,似乎很在意宋婼的意見。

“不想去,今日白白受了委屈,來日去了,不是坐在高位,還是要受委屈的。”宋婼故作生氣,態度冷淡地扭過身去,背對著韓疆。

回房后,宋婼小憩了一會,一醒來言初便上來伺候,小聲道:“雪鉤姑娘還是沒回來,倒是獄里傳來了好消息……”

話畢,言初湊近附耳道:“清鴿清零已中毒暴斃。”

宋婼拿梳的手一頓,言初就立在一旁不語,過了許久,他才上前接過木梳,“殿下莫要自責,這一步對他們來說也是解脫,大獄中的刑罰那可是生不如死。”

宋婼豈會不知,也正是念及此,她才主動將“殺”毒送進獄中,這松殺之毒,是跟隨了祖父一輩子的毒巫南蘋所制,專門用在府中培養的殺手身上,殺手每月聞食“松”,“松”本身無毒,可一旦聞到“殺”,便會毒發。

正是她親手將“殺”藏在了玉佩的紅繩絡團之中,托十葦雅居送給廷尉令。

她深知自己的狠心,因為此事一開始就是沒指望清零二人可以活著脫身,她這一身的血債怕是洗不清了,她望著窗外的漆黑,“這天都黑了,胡燕的冬日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待的,景月呢?”

言初將木梳放下,“她去給那個魏家二郎治病了,回來就扎在自己的房間制膏藥,殿下,這件事我也想和你說的,景月年紀小,雖說藥理方面天賦異稟,但于心計上終究是稚嫩了些,我覺得她會藥理這事應該保密。”

宋婼看著鏡中的言初,“魏二郎?他需要有什么治的?算了,既然魏二郎已經知道了,想來太子也會知道,只要景月將會制毒一事隱瞞即可,此事我會叮囑她。”

“嘩啦”一聲,直覺一陣風從堂中穿過,言初往身后一瞥,輕聲道:“清越回來了。”

宋婼有些疑惑地轉身,看著渾身布衣,不加裝飾的清越,疑惑道:“你怎么進太子府的?銀飾取下了?”

想當初,清越作為第一刺客,高傲冷倨,什么任務都不愿摘下那叮鈴作響的銀項圈與銀鐲。

言初緩緩退下,到門外望風。

清越起身,只見宋婼披著黑狐裘,手里抱著八寶嫘絲暖爐,披發身后,烏發上無一發飾,和平日完全不同,他直勾勾地盯著宋婼的眼睛,一時忘了禮制,“清越在外等了半月了,許久不見郡……公主,清越就是想見公主了,只要能進來,什么都不重要了。”

宋婼眼眸沉了下來,“你逾越了。”

“是。”清越立即垂眸,細長邪魅的眉眼有一絲失落。

“你還記得那個雪鉤姑娘嗎?我讓她去褚侯府改褚侯府上的仆花冊,結果四天了都沒消息,眼下此事已經不重要了,燕王那邊已經率先拿到了未改動的花冊,清鴿清零已經暴露是假門客了。”

“記得,殿下當初要是將此事交給我辦……”

“眼下說這些已經沒用了,重要的是將她找回來。”

“她不就是一個俠客嗎?想來是興致一起便離開了。”清越不知公主為何如此重視雪鉤。

話音剛落,西窗便開了,一個白影一躍而入,雪鉤見屋內還有別人,嚇了一跳。

“雪鉤,這幾天你去哪了?”宋婼竟激動地起身。

雪鉤似乎根本沒意識到問題的重要性,笑呵呵地拍了拍衣上粘的霜漬,“我呀,我潛進那個老頭的府里后,把他的家逛了個遍,他家好大呀,找了半天,我困了,沒想到就在房梁上睡著了,一醒來就繼續找,還是沒找到,剛剛出府時遇到了在獄里遇到的那個男子……”

“韓涓?!”

“對,好像就是他,他的功夫極好,若不是我記著姐姐叮囑的不要惹事,我肯定是要和他切磋切磋的!”

“那他看見你的臉了嗎?”

“沒有,我戴著面罩呢!”雪鉤一副洋洋得意求夸贊的樣子。

清越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心道真是個傻的,挑釁道:“聽聞殿下說你是武癡,雙劍天下第一,不妨與我比試比試?”

“清越,別不懂事!”

讓景月領著雪鉤下去換侍女的衣服后,宋婼再次告誡清越,“我知你的實力,你不必和雪鉤較這個真,她神智確實不比正常人,卻是個武癡,師出名門,加之……算了,總之,你要知道,不是她來報我的恩,而是我要謝她的情。”

“是!”被公主認可實力后,清越也按戳戳地開心了,不再計較這一時。

原本以為經過刺殺一事,燕王會取消薩稷會,誰知他竟然依舊照辦,還欽點了太子為主持,使許多大臣都心存驚訝,看來刺殺一事,燕王還是對大良造存了芥蒂,加之當初太子以命相護,看來這接下來的局勢要發生變化了。

于是,太子府上的賓客竟然也慢慢多了起來,可都讓太子以養病推拒了。

“阿煊,此次你一定要奪得前三甲,放心,我會暗中助力的。”韓疆和魏煊于瓦戥坊私下會面,兩人均與平日不太相同,表情沉穩。

薩稷會的前三甲可直接晉三階軍級,韓疆明白眼下自己最缺的就是軍中勢力,魏煊若是一步步走軍功晉升,那恐怕要等個三年五載,眼下,這可是個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