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顧芳華

第四章 憶往思今

回到內室的顧芳華,因為睡了一天,如今毫無睡意。

她由丹竹伺候著脫下披風,又換上家居服,這才上床隨意靠在床頭軟枕上,抱了一個八角如意枕,陷入沉思。

前世和燕少洵成親三載,最初因為要為外祖母守孝一年,所以一直不曾圓房。等到孝期過了,燕少洵已經登基為帝,卻沒有照例封自己為皇后,而只是惠妃。

如此羞辱,自己恨他無情,更是不可能圓房。

再到后來被幽禁兩年,清芷殿莫名起火,大門被反鎖,自己被燒死在殿內,自己和燕少洵已經是形同陌路。

記得最后在無定河里看到,燕少洵最終封了白錦繡為皇后。果然,她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可嘆自己瞎了眼,看燕少洵身世可憐,對他諸多憐惜。相信自己是他的救贖,是他生命中的陽光,不僅鼎力相助他爭太子之位,也拉攏冠文侯府和勤國公府為他所用。

卻不知道自己只是他野心的墊腳石,失去太后外祖母庇護的自己,對他根本沒有了助力,他就棄之如草芥。

冠文侯顧家被削爵流放,勤國公鐘家男丁全部戰死邊關,聽說勤國公世子鐘子斌身中二十三箭,尸骨不全。一想起這些,那些過往的悲哀和悔恨將顧芳華周身籠罩,整個人都彌漫著悲慟。

丹竹看著這樣渾身散發著悲涼的郡主,莫名紅了眼睛,輕輕勸道:“郡主,奴婢不知道您為什么傷心。可一切都有太后娘娘做主,您有什么心事告訴太后娘娘就是。”

“丹竹,我以前做了一些錯事,現在想改正。可是又不知道怎么改?又怕改來改去還是原來的結局。”

顧芳華說得云里霧里,丹竹并沒有聽懂,可她仍然寬慰道:“郡主,知錯就改,事在人為。”

“事在人為嗎?”

顧芳華喃喃自語,這一刻她不想復仇,也不想雪恨。

她只求太后外祖母身體健康,不會再被自己氣病,不會傷心避去惠安寺,不再遭遇飛來橫禍,能夠長命百歲。顧家全家安好,不會削爵流放,鐘家也不會因無人救援,全家戰死邊關。

綠菊笑著端過來一盅雪蓮燉雪蛤,笑道:“郡主啊!就是悶著了。前兒五皇子還說要是花朝節郡主去渭河,他就在醉月樓定一間雅室,請郡主吃金齏玉膾。”

顧芳華回憶起醉月樓,記得當年在醉月樓,好像就為了一盤金齏玉膾,還起了一場風波。

因為燕祈喧譏諷燕少洵,自己護著燕少洵和他起了爭執。加上那個沒頭腦的姜雅儷,煽風點火的姜雅萱,推推搡搡中不知怎么就打起來了。

都是年輕氣盛,個個天之驕子,打到后來大家多少都掛了點彩。

事情的結果卻因為,九皇子燕祈喧面部受傷差點破相,姜皇后的偏袒護短,導致后來燕少洵和燕容凌,都被罰去太廟罰跪。

這一跪就是一天一夜,原本體弱的燕容凌持續病了一個多月,而燕少洵后來每到天氣變化就膝蓋疼。

至于堂哥顧世年,表哥鐘子斌都被罰了二十廷杖,幾天下不了床。

如今想來,燕少洵被罰跪無所謂,可不能再連累容凌哥哥生病,堂哥、表哥們挨打。

那怎么辦?

就如和太后外祖母說的不去?還是再去一次,看事情會不會一如從前發生,再想辦法避免以前的沖突再重來?

顧芳華拿不定主意,喝了雪蓮燉雪蛤還是沒有下定決心,干脆起身在內室里轉來轉去消食兼打轉。

信步來到西窗下,不經意看到陪自己到最后的九霄環佩琴,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

后來那些年,要不是有它相伴,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熬過那些漫漫長夜。她跪坐下去,信手撫動起來。

琴聲幽怨,在靜夜里裊裊作響,聽得人潸然淚下。哪怕不懂琴音的小宮婢和粗使婆子們,都被勾起內心的傷感。

丹竹和綠菊都有點疑惑,郡主的琴什么時候彈得這樣好?

幾曲之后,顧芳華的心終于平定下來,暗暗下定決心。既然老天要她重來一次,那她定然不能辜負老天厚愛。事在人為,她會好好努力的,努力讓自己更強大,努力保護那些自己想守護的人!

第二日去慈寧宮請安時,顧芳華已經恢復了平日的嬌俏。

“外祖母,我想去渭河玩,到時候就讓容凌哥哥和五表哥他們陪我去,好不好?”

太后笑著將鉆到自己懷里撒嬌的顧芳華拉出來,在她圓潤吹彈可破的臉上,作勢掐了一把。

“你個猴頭,一會兒要去一會兒不去的,都快是個大姑娘了,還這樣孩子氣。還有和你說了多少次,要不都是表哥,要不就喊名字,厚此薄彼可要不得。”

顧芳華眷戀的在太后膝蓋上蹭蹭,點頭道:“好了,知道了,以后都表哥。”

太后將她提溜起來,打量了一下,只見顧芳華穿著溫婉穿著月白色的短襦上衣,下身著繡玉蘭花的靛藍迤邐曳地長裙。左領右衽上面鵝黃滾邊繡有朵朵含苞欲放的玉蘭,袖口用金銀絲線繡滿了如意圖案。下身的裙子很長,裙從十二幅,層層疊疊。

走起路來搖曳生姿,迤邐蔓延如同盛開的花朵。

“哀家的珠珠兒真長大了,不知哪家小子有福氣,能得了哀家的掌上明珠?”

太后的話逗得顧芳華嫣然一笑,這一笑,眼睛立即彎的像月牙兒一樣,仿佛那靈韻也溢了出來。

“外祖母,我誰也不嫁,就呆在慈寧宮陪外祖母。”

祖孫倆正膩歪著,琥珀進來稟報:“回太后,五皇子來請安,就在殿外。”

“讓他進來。”

太后樂呵呵笑著,本來以為顧芳華會如以往一樣歡喜,沒想到她突然臉色煞白。

正疑惑著,燕少洵走了進來,拱手行禮:“孫兒見過祖母,祖母萬福金安!”

“好,坐吧。剛才珠珠兒還說,明日要去渭河玩,到時候小五和小六都一起去。你們可要替哀家看好珠珠兒,少了一根頭發,也為你是問。”

太后半開玩笑半認真道,燕少洵笑著應承:“祖母放心,明珠表妹甚是乖巧,孫兒定會竭盡全力保護明珠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