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鐘桃嫻于寅時,平安生下一個重八斤的胖小子,這個消息送進皇宮,鐘太后和顧芳華都高興極了。
顧芳華馬上就準備要出宮,鐘太后也沒有阻攔。
反而讓繡春拿出一堆補品,還有不少衣料賞賜,讓她一并帶去。
這邊冠文侯府和勤國公府,添丁進口喜氣洋洋。而陳留王府,卻因為燕長樂的橫死黯淡一片。
燕長樂的尸體被送回王府,柳側妃一聽說就暈死過去。
好不容易醒過來,才知道女兒已經被挪去后院最偏僻處,竟然連法事也只有悄悄的做。
簡陋的靈堂,只有一個和尚在念經,還有幾個燕長樂院子里的丫環在哭靈。
柳側妃十指緊扣著院門,精心保養的指甲,已經被折斷。她一步步挪過去,穿過靈堂,來到停放的楠木棺材面前。
這明顯是副直接從棺材鋪,臨時買的棺材。
材料雖說是楠木,卻不是整塊,而是用邊角余料拼湊而成。
柳側妃木著臉,吃力的一點點推開棺材板,女兒青灰色僵硬又可怖的面孔,就映進她眼瞳。
衣裳已經換過了,并不合身的壽衣,更加凸顯出燕長樂脖子上,已經青黑色的瘀痕,多么觸目驚心。
“長樂,疼不疼?娘給你吹吹?”
柳側妃帶著溫柔的笑,俯身替燕長樂吹著脖子,那樣的小心翼翼,讓旁邊的丫環們不寒而栗。
枝兒壯著膽子勸道:“側妃,小姐已經去了,啊!”
話還沒有說完,枝兒臉上就已經被暴怒的柳側妃,一巴掌扇在地上。
“閉嘴!你吵到長樂睡覺了!”
燕長尹走進來時,就看見柳側妃瘋瘋癲癲的樣子。再看簡陋的靈堂、棺槨,對妹妹再多的怨,也煙消云散了。
他忍住眼淚,過去扶住柳側妃,低聲道:“娘,妹妹已經去了,你不要這樣,你還有我。”
看見兒子,柳側妃眼睛里終于有點神采。她緊緊抓住兒子的胳膊,迫切的問。
“長尹,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長樂怎么會?”
燕長尹在皇宮時,就已經想通了前因后果。難怪皇后娘娘會派人來王府,難怪皇后娘娘要想方設法,讓長樂去宮里參加宮宴。
原來,都不過是用妹妹一條命,來誣陷鐘桃嬌罷了。
不過燕長尹還是不想告訴生母實情,只道:“側妃,這是長樂自己的選擇,她沒有告訴我們實話。她被人勒死在偏殿,已經查出兇手,是陳貴妃。”
柳側妃凄然一笑,美麗的大眼睛凌厲的看向燕長尹。
“長尹,長樂都死了,你還不告訴我實話,你是要她死不瞑目嗎?”
燕長尹想起,最先在偏殿看見妹妹雙眼暴睜,滿臉猙獰的樣子,頹然嘆氣,眼淚涌了出來。
“你們都退下。”
喝退了下人,燕長尹才低聲將今日皇宮里發生的事情,細細告訴柳側妃。
昏暗的燭火,忽明忽暗搖曳,映照在柳側妃漂亮的側顏上,說不出的詭異。柳側妃一直沉默不語,直到燕長尹說完。
柳側妃突然爆發出凄厲的哀嚎:“長樂!我的長樂!你怎么這么蠢!”
燕長尹忙捂住柳側妃的嘴,低聲道:“母親,別這樣,能給長樂辦喪事已經是不易。”
柳側妃猛然抬頭,目眥欲裂:“姜皇后把長樂騙進宮,就是要設這個死局,現在長樂死了,她得逞了。為什么還不能給她最后的哀榮?”
燕長尹想起妹妹,也是心如刀絞。哪怕她再蠢再笨,也是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母親,姜皇后的計劃并沒有得逞,鐘桃嬌洗清了嫌疑,怕是皇上也對皇后起了疑心。妹妹不能大辦,也是因為如此。”
柳側妃咬牙切齒道:“我的長樂死了,她有沒有得逞又如何?”
燕長尹也沒有辦法,勸道:“母親,連父王也要依附皇后娘娘,你稍安勿躁,這仇我們記在心里,等有機會再報。”
“能有機會嗎?將來要是她兒子做了皇帝,她就是太后,我們一輩子都要仰仗她鼻息過日子。要是她不得好死,樹倒猢猻散,我們又有什么好下場?”
柳側妃說的是實情,正因為如此,所以也是燕長尹最痛苦的地方,報仇無望。
“母親,你還有我,我們好好過日子,也許還有報仇的時候。現在,先等妹妹入土為安,好不好?”
燕長尹輕聲哄道,可柳側妃卻不愿意。
“我明日要進宮一趟。”
看著神色凄然的母親,燕長尹稍加思索,就知道母親的意思。
“母親,你就算去,又有什么意思?姜皇后也不可能認賬,要是壞了父王的事,父王也不會饒了你。”
柳側妃卻不管不顧:“王爺可以不管,但我必須要進宮。皇后娘娘一定是答應了長樂,能夠讓她做回郡主,她才會鋌而走險。長樂已經死了,我要為她把郡主之名爭回來。”
“母親,現在皇后娘娘自顧不暇,怎么可能為長樂求皇上追封?”
燕長尹剛從書房過來,明明白白聽父王和大哥說了,現在長樂只有盡快安葬,平了這場風波。
“為什么不肯?是她誘哄我的長樂,現在又不認賬了嗎?要不是瑤槿過來說,我的長樂還在禁足,怎么會進宮?怎么會死?”
柳側妃聲聲泣血,也無法宣泄心中的憤怒、悔恨,抱著燕長尹,哭得肝腸寸斷。
最終,柳側妃還是沒有進宮,只是拿了一套,燕長樂以前最喜歡的郡主朝服,給女兒親手穿上。
陳留王也來靈堂看過女兒,世子和其他兄弟都來看了一回。
一切,只能僅此而已。
而在京城一座宅子里,正在進行密議。
“說,誰讓桑木動手的?”
黑暗中一個女人跪伏在地,顫聲回答道:“回公主,是安晉將軍。”
“混蛋!他以為大周皇帝,那么好刺殺?我們費盡千辛萬苦,才把桑木偽裝成獨孤伽,就這樣浪費!還有其他人,整整三十名武士,都沒有了!”
跪伏在地的女人瑟瑟發抖:“公主,奴才也是聽命行事,求公主饒恕!”
“安晉呢?”
“回公主,將軍去了一個很安全的地方,說公主出城,他自會同公主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