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邵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很有自制力的人。
他的前女友于莎莎,是個在英國土生土長的華裔,比許多歐洲人白種人更為決絕虔誠地篤信天主教,堅持拒絕婚前性行為。這種性行為并不單單指最后一步,而是包含所有邊緣性舉動。交往兩年,商邵對她發乎情止乎禮,始終嚴格尊重她的信仰,不讓自己越雷池一步。
香港小報寫她“完璧出嫁”,雖然用意猥瑣惡俗,但確是事實。
平心而論,于莎莎的身材確實比不過應隱,但也不差,只是過于瘦了些。這種小鳥般的身材也有她的性感之處所在,不至于勾不起男人的興趣。何況商邵篤定,他并非是那種膚淺的、會因為女人身體而意亂情迷放浪形骸的男人。
其實有數次,于莎莎自己也情難自控,暗示他撒嬌他可以稍稍打破這種尊重、突破一些無傷大雅的邊緣。
但商邵都堅定不移地拒絕了。
無論如何,他都沒有道理,只是被應隱看著、在被她溫香的鼻息輕拂著時,就起興了。
這種起興猝不及防,且毫無轉圜余地。
打火機的火筆直地燃著,發出汽油燃燒時獨有的簌簌聲。
這一簇微小的火苗能照亮的范圍有限,它映在商邵的小腹腰際,橘色的光籠罩著應隱伏下的臉側,讓她的舒展的眉、垂斂的眼、玉般的鼻,花瓣的唇,都染上了一股脆弱的乖凈。
帳篷內的黑是冰涼的,是從塞倫蓋蒂原野中滲出的冰冷,但應隱分明能感覺到一蓬一蓬的熱氣,就在她的臉側。
濃郁的荷爾蒙侵犯著她的呼吸。
“紋的什么”應隱咽了一下,若無其事地問,假裝沒感到臉側的危險。
她吞咽的口水聲很細微,挑動商邵的神經。
布料被頂至極致,繃得他疼。
他閉了閉眼,很努力克制住鼻息的不穩“是古希臘語,明天再寫給你看。”
“疼么”應隱仰起臉,躍動的火光倒映在她眸地。
商邵垂下眼,半瞇的眼中黑沉沉如深潭“還好。”
應隱的指尖半挑起帶有光澤度的黑色腰帶,往下輕輕一勾。
好驚人。
她屏住呼吸,瞳孔邊緣不自覺地渙散,心里都感到一陣無措了。
商邵的拇指從打火機上松開,光跳了一跳,熄滅入濃重的黑中。
一時間,誰也看不見誰。
“商先生,我是第一個看到你紋身的人么”應隱仍舊伏著,沒起身。
“你是第一個。”商邵幾不可聞地深呼吸,努力不讓自己的嗓音太異常。
“還有別的第一么”應隱十分天真地問,將手輕輕貼了上去。
她的手柔若無骨,掌心綢緞般絲滑。但勇氣到此為止,她也不敢造次。
“應隱。”商邵嗓音發緊地叫她一聲,“別這樣。”
應隱徑自問著“這樣呢,我也是第一個么”
商邵的喉結滾得厲害。
過了會兒,黑黢黢的影中,應隱伏下身去,嘴唇輕輕貼在他的紋身上。
“這樣呢商先生。”
等不到回答,她被商邵一把拉起,膝蓋踉蹌一步,她整個跌伏進她懷里。
商邵那么用力,扣得她腕骨發疼。
“你對別人也這樣”商邵的掌心壓著她后腦勺,瞇眼問。
其實這里半點光源也沒有,誰都捕捉不到對方的表情,唯有呼吸沉熱地交織。
這沖淡了應隱對他的仰望和崇敬、畏懼、尊重。
“哪樣”她明知故問,另一只手翻開純棉的輕薄布料。
在十六年的人生中,商邵從沒被別人這樣對待過,以至于這股陌生的刺激沿著他脊背強烈竄起,過電般地掠奪走他的心跳。
他在這一瞬間呼吸停滯思維停止,只從鼻子里發出沉重灼熱的一聲悶哼。
應隱不知道,他這樣的男人,是絕不允許自己失去主動權的。
他五指攏入她濃密的黑發,迫使她仰起脖子。應隱纖細的一截頸落入他兇狠親吻中,接著整個人都被徹底壓下。
床墊的咯吱聲讓人不堪忍受。
商邵一邊吻著她,一邊低伸過手,將她的手無情地撥了出去,換上了自己的。
應隱“唔”地一聲,下一秒,手背被抵上一抹幼滑的濕痕。
“你別動。”喘息中的音色暗啞,低沉的一道命令“我自己來。”
她遽然睜大眼睛,身體里的勁兒都泄了,在商邵懷里酸軟著,由著他那樣充滿占有欲地吻和作弄。
那抹濕痕始終停留在她手背上,且越演越烈,抵著,蹭著,打著滑。
他好像是故意的,故意要讓她沾上不干凈的氣味,抑或著是警告她,拆穿她的葉公好龍行為。
應隱渾身都發麻,寬松的襯衫凌亂狼狽,什么也沒遮住。
帳篷外的獅子駐足凝神。它能聽到,什么地方又被吃出了聲響。
帳篷里的女人翻過了手背,用掌心迎向。汗濕的掌心絲滑,不經意地摩擦,又輕輕地裹了一下。
商邵猝不及防低喘,青筋繃起的手臂用力一掐,只覺得酸脹感到了終點,突突脈跳得厲害。
應隱也沒掐表,腦袋昏昏脹脹的,不知道過了幾時。結束時,她也不知用時長短,是快是慢。
她只曉得氛圍濃郁,她一只手掌的。過了會兒,商邵按亮了一盞馬燈,托起她的手腕,用紙巾一根一根地擦過她的手指。
他的動作不緊不慢,有種沉默的優雅。擦干凈了,將紙在掌心揉成一團,這才抬眸看一眼應隱。
應隱臉色紅得厲害,被他看一眼,驟然覺得緊張,但濕潤的眼眸中又全是委屈和賭氣。
“怎么”商邵一時沒理清她復雜的情緒。
“你好過分。”
“不是你要的”
“我”應隱一時詞窮“我要這個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商邵低聲笑了一下,將紙巾散漫地扔進紙簍中“你不喜歡,沒有下次就是了。”
“我”應隱又詞窮。
她張了張唇,被商邵只手捂住。
他掌心還都是荷爾蒙的味道,帶著他自己潔凈感的香味,給人以又冷又熱又濃又淡的倒錯。
“別說。”
他捂著她口鼻,眸色還是很暗“喜不喜歡都別說。”
說不喜歡,實在不中聽。
但要是說了喜歡,他以后還怎么自控
應隱躺回他懷里,被他從身后圈坐著“紋身到底是什么”
“theunexaedifeisnotorthivg未經審視的人生是不值得過的,不過我紋的是古希臘文,所以你看不懂。”
“未經審視的人生是不值得過的誰的名言”應隱問。
商邵笑了笑“這是柏拉圖申辯篇里的內容,寫的是蘇格拉底被雅典法庭處死前的辯護詞。你知道么”
應隱點點頭“高中時學過,蘇格拉底被法庭以褻瀆神明和教唆青年的罪名判除死刑。”
“正是。決定紋身時,紋身師問我想紋什么,我說了這句英文,又手寫了古希臘文給他看,它認為古希臘文的字形更有圖案美。”
“是不是很疼”應隱又問了一次。
“確實,這應該是渾身上下最疼的部位了。”商邵勾了勾唇。
應隱似乎能想像出,當初在劍橋念著哲學系的他,是如何在那個下午意氣風發又勃勃英發地奔跑過康橋,決心走一條經得起審視的人生之路。
那是他二十出頭時的故事了,歲月已經把那樣的他留在了康河碧波蕩漾的倒影中,走到她面前的,是現如今這個身居高位、喜怒不形于色的成熟男人。
“商先生,那你現在過的,是經得起審視的人生么”應隱問。
商邵垂眸看她。
“至少到這一刻為止,我還沒有后悔過。”
“不知道應小姐今天這場晚會,要參加到什么時候”康叔出聲問到,打斷了商邵短暫的回憶。
這回憶實在算不上正經,雖然有一個柏拉圖式的結尾,但中間的過程迷亂得讓他喉頭發緊。
他松開一顆扣子“晚上九點去接她,現在先去公司。”
康叔明察秋毫,知道去公司是順便,因為公司大廈離會場較近。
他勸道“你又是去德國開會,又是去坦桑,傷風還沒好,不如先回家休息,到鐘了我安排人來接就是。”
“無妨。”
商邵結束了康叔的勸說,在閉目養神中,聽著主持人送應隱走下紅毯。
雖然商宇自上而下都是得力骨干,遠程辦公系統也十分便捷,但他離開過半月,還是積攢了許多重要決議等待他拍板簽批。
勤德置地大樓的董事長辦公室燈火通明,與「星鉆之夜」的明亮別無二致,只是一個安靜無比,繚繞的沉香煙霧中,只有男人伏案思索的身影;一個卻是高朋滿座歡聲笑語,香檳酒中倒影出紙醉金迷。
應隱拿了個獎,獎項名字注水得她記不住,上臺時握著水晶獎杯,發表了一通得體的獲獎感言。
她今天的這一身高定著實壓場子,抹胸款,高腰線,粉色裙擺層層疊疊,被裙撐撐得飽滿蓬勃。她在臺上盛開星光,臺下矚目她,目光的流轉十分熱鬧。
宋時璋近乎著迷地看她,阮曳看一看她,又看一看宋時璋,麥安言候在場側,預備著應隱一下臺,就把她堵住。
應隱下了臺,沒兩步,果然見了麥安言。她把獎杯遞給他“送你了,擺你辦公室去。”
“別埋汰我,我又不是辦展覽的。”
應隱哼笑了一下“我下班咯。”
“下什么班”麥安言看一眼表。
才八點半多一點。
“下班就是下班咯,有什么什么的再說了,你不顧著你的阮曳不是年度最受展望女演員獎么”應隱低調地沿著會場角落走。
麥安言被她揶揄得沒辦法“我真錯了,但你現在走了,c位誰站到時候大合影照一放,都發現你不在。”
“這有什么,我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在的。”應隱勾一勾唇“群芳斗艷,不一定要有我。”
“小隱。”麥安言跟著她,念她的小名。
他們彼此都很了解,他不會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沒有任何一個經紀公司,可以給你在辰野同等的地位、同等的資源。你是辰野十二年的一姐,但去了別人哪里,只能屈居第二。你想演的片子,我會為你爭取,但換了別的經紀人,他也有他的嫡系要培養。”
“你在說什么呀。”應隱懶懶散散地問,“什么這個那個的”
麥安言知道她又開始了那股甜美嬌嗲的敷衍,但他不為所動,繼續說
“辰野是有自己的投資出品的,我們主投主控的資源,可以保你每年固定出現在大熒幕上,別的經紀公司,也許商務資源不錯,但組不起自己盤子,你說到底也是去別人地盤上唱戲,怎么會有自己家自在”
“嗯。”應隱點點頭,“你說得不錯,我都知道。”
“你生日那件事,是我失察失職,湯總也難得過問了,他邀請你吃飯,當作給你的賠罪。你有什么想談的條件,可以跟他談。”
“我沒有,公司和湯總對我的好,我感念于心。”
會場動線曲曲繞繞,應隱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貴賓電梯口。
麥安言安靜片刻,陪她等著電梯“換衣服,我們去吃宵夜。”
“不行。”應隱望著電梯樓層,回眸對他揚唇一笑“我要去收生日禮物的。”
電梯到了,應隱走進去,光潔的臂悠悠橫阻“止步吧,安言,你在擔心什么呢一億多,我哪舍得”
麥安言看著她眼“我怕你舍得。”
電梯門緩緩閉合,將應隱美麗的臉漸漸掩在冰冷的梯門后。
她最終給了他一個很釋然的笑“別怕,小麥。”
那是他們相逢于微時的稱呼,他叫她小隱,她叫他小麥。
“我保證不會輕易離開你的視線。”
她的笑松弛,讓人如沐春風,但雙眼明晰堅定,語句一字一句,落地有聲。
麥安言一時怔住,就這么放任她走了。
顯示屏上,電梯沒有上行至休息室,而是去了地下層。
港3已提前等候,靜默如優雅的獸。
應隱提著蓬大的裙擺,毫不憐惜地從停車場地面拖過。
她沒上另一側,而是擰開商邵那邊,單膝跪著爬了進去。
粉色大拖尾如盛開的玫瑰,被男人如扇骨般清俊的手揉住,繼而被拖攥進去。
應隱跪坐在商邵身上,一回生二回熟,她現在挺無法無天。
“需不需要提醒你,其實你的座位在另一邊”商邵拿她沒辦法,一指按下邁巴赫的自動關門鍵,一手貼住她腰。
“這里好。”應隱湊上去,在他唇邊快而輕地沾了一下。
小小的耳垂染上粉色。
康叔平穩駕駛著車子,目視前方情緒平穩。但是上帝保佑,這一件件一幕幕,他是真有些吃不消了。
商邵沒升擋板,氣定神閑地注視她數秒,直到應隱敗下陣來,他才伸出手去,揉了揉她那顆小痣地耳垂。
俯近她耳邊的聲音低沉“應隱,你是越來越沒有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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