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達幼年時,家中遭遇了一次火災。
那場火災使她家破人亡,而她當時因為任性貪玩,非要去友人家過夜才逃過一劫。
當時她還不懂,但后來想了想,家中不會點蠟燭,也少有引火之物,這場火災來的實在是蹊蹺。
現在,她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她的父親是一位沒有組織的獨立殺手,有一天他接了一個貴人的大單,只可惜沒能完成,而貴人看目的沒有達成,留著他保不齊哪天就暴露了自己,于是命人制造了那場火災,將芙蕾達的父親滅口。
而這位貴人,正是伊萊的生母。
伊萊的母親本是子爵家的女兒,在國王當年還只是王儲時二人便是情人關系。
只可惜后來伊萊的父親將娶妻,伊萊的母親希望可以鏟除掉準王妃而上位,于是聯系了芙蕾達的父親,只是刺殺王妃哪會那么容易?最終芙蕾達的父親失敗,而王妃雖無礙于性命,卻也雙目失明。
但,伊萊的父親仍然娶了她。
次年,伊萊的父親登上了王位,雖有了正妻,但與情人的聯系也未能間斷,之后便有了伊萊,因是私生子,便暫時養在了民間。
兩年前,王后病逝,就在伊萊成人的這一年,國王冊立伊萊的生母為王后,并將伊萊接回了宮中。
得知真相后,芙蕾達整整三天三夜未能合眼。
她還記得家中那被大火灼燒后的景象與氣味,以及那一夜之后,被冰冷的雨所沖刷的一切,她被組織撿走,之后她便開始了痛苦的一生。
如今她的對手一切都擁有,自己的骨肉被立為王儲,榮耀萬丈。
但芙蕾達不會殺她,她要奪走這個女人目前最為倚仗的東西。
這樣想著,她拿出了那許久沒有動過的盒子。
因為任務只許成功而不能失敗,她放棄了匕首,選擇了更為穩妥的槍。
芙蕾達將槍取出,拿布擦拭著上面的灰塵,她就這樣神情凝滯、一直擦著,直到眼淚滴落在她手中的布料上。
“嗚…”
她蹲了下來,抱著雙膝哭泣。
沒什么大不了的,芙蕾達,不過是心痛一陣子罷了。
她這樣安慰著,將畢生所知的大道理瘋狂回憶、灌輸,希望能以此麻痹自己。
之后伊萊每次來找她,她總是懷揣著復雜的心情。
“抱歉,芙蕾達,我沒想到父王的決定會這么快。”
“王是不會允許我們在一起的,伊萊,我們能明白彼此的心意就好。”她強撐起笑容,但笑起來比哭還要難看。
“我會再爭取一下。”他的雙手撐上了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
“不,不要。”她趕忙拒絕:“這不現實,你不能這么任性。”
這樣說著,她又低下了頭,掩飾著自己的心虛,向他問道:“我可以參加你成婚的晚宴嗎?起碼我想看看你一生中最重要的那一天…”
他凝視著她,應道:“當然可以,芙蕾達。”
伊萊出門后,拿出了藏在腰包里的槍。
本想在今天了結掉芙蕾達,但最后還是沒能下決定。
再等等吧,等她拿著槍指向自己的時候。
他一定會比她更快。
伊萊與瑪姬成婚那天,因為沒有去參加典禮的資格,芙蕾達只得在居所候著。
正好為她爭取了時間,可以讓她了解晚宴會場的布局、巡防以及大致賓客的資料。
鉤爪,單主給的消聲小管,嗯…還要再準備幾顆煙霧彈、催淚彈什么的。
這是她第一次執行如此危險的任務,在逃跑的準備上也下了一番功夫。
好在危機感沖淡了她的情感,想到今晚的刺殺,她更多的是想著任務完成后的計劃,對伊萊的感情也沒有那么濃烈了。
果然,人在遇到大事情的時候,還是會優先考慮自己的。
終于到了晚上。
芙蕾達穿了一身輕便的男裝,這使她在衣著規矩得體的貴族之間很是扎眼,但她毫不在意,找了一個無人注意的陰影角落吃些甜品。
現在伊萊肯定是沒什么時間,差不多要等中半場后四十五分左右才能和他接觸。
之后王后也出現了場內,接受著祝福與賀喜,芙蕾達抬了抬眼皮,伊萊的母親看上去和藹可親,笑容可掬,眉眼之中都寫滿了柔善。
如果不是知道那面具下隱藏著的歹毒心腸,恐怕連芙蕾達都要被她所吸引,認為瓦秋迎來了一位端莊優秀的國母。
“請問是芙蕾達小姐嗎?”
身邊有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抬起頭,看見是一位護衛。
“是,請問您有什么事?”她對護衛行點頭禮,然后勾起了笑容。
“有人命我請您上去一趟。”護衛壓低了聲音說道。
“請問是誰?”芙蕾達問道,她在這里認識的人并不多,難道是瑪姬看到了她,想刻意為難?
“您跟我上去就知道了,請。”護衛沒有給她多問的機會,做了請的姿勢,芙蕾達只得起身,跟著他上了三樓,到達了一間屋子。
根據自己對地形的印象,這間屋子似乎并沒有安排晚宴,也不是休息室、吸煙室等,所以周圍的賓客與護衛都較少。
只見護衛推開了門,對里面的人行禮道:“殿下,芙蕾達小姐帶到。”
“辛苦你了,我和恩師要單獨說幾句話,不希望有人前來打擾。”伊萊的聲音傳入耳畔,那護衛又行禮道:“明白。”
芙蕾達進了屋,護衛便將門關起,她轉過身看著屋中的伊萊。
他穿了神圣的白色禮服,胸前插了一朵白玫瑰,此刻正站在桌旁,而桌上只擺放了一座精致的燭臺。
“你今天比往日更加光彩照人。”她盈起笑意,夸贊道。
“光彩照人是用來形容女子的,芙蕾達。”他也笑了起來,糾正道。但芙蕾達看得出,那抹笑意不是嘲笑,而是如同往常一般溫和的笑容。
“啊,是,抱歉,你知道的,我沒讀過多少書。”
“為什么要離我這么遠?走進一些。”看她依舊站在原地,伊萊喚她上前。
芙蕾達便乖巧的走上前,渾身上下都掛著拘謹。
“今后打算去做什么?”他拉著她走到屋子中央,同往常一般說著話。
“你要解除和我的教學契約了嗎?”她做出驚訝的樣子,問道。
“我以為你不愿意在我身邊了。”他沒有看她,而是像自言自語一般。
“怎么會,只要可以見到你,我不介意是什么身份。”
“芙蕾達,你這話說的不老實。”他突然抬起頭,剛才的柔和都化為了冰霜,而芙蕾達看見他舉起的那只手上,拿了一把槍:“你呢?”
“你…你早就知道?”這回芙蕾達的驚訝是不加掩飾的:“你一直在和我演戲?”
看他沒有回答,芙蕾達也平復了心情,將她的槍拿在了手上,同他一樣做出了瞄準的動作。
“一直在演戲的是你。”看她就緒的樣子,他失望的笑了一聲,回答了她的問題。“想想冥花,你有自信比我更快嗎?”
她沒有被他的話語干擾,既然他知道了她的身份,想必這四周肯定也有著埋伏,此刻她要做的便是速戰速決。
“開槍吧,伊萊。”這樣說著,她扣動了扳機。
屋子里響起了三種聲音。
一種是她裝了消聲管的細微槍聲,一種是伊萊那未加掩蓋的槍聲。
而第三種聲音,則是桌邊玻璃破碎的聲音。
鮮血沾濕了白衣,伊萊沒有對芙蕾達開槍,而是在開槍前迅速對準了窗子。
“你…”芙蕾達看到這一幕,趕忙上前:“你為什么?!”
“快走…”他跪倒在地,艱難的說道。
雖然有很多疑問,但他還是擔心著她的安危。
“伊萊,我…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我也想過要放棄任務,但你的母親殺了我全家,我必須這樣做,才能讓她痛苦…我…”芙蕾達知道時間緊急,即使伊萊馬上就要死去,她也希望能讓他明白她的情感。
“嗯…快走。”他的表情雖然痛苦,但聽到芙蕾達這樣說,還是努力沖她笑了笑。
聽到護衛們的腳步聲,芙蕾達趕忙利用鉤爪從窗戶逃脫,她投擲了一顆煙霧彈,然后跳入了花叢,點燃了鉤爪上的繩子。
這是經過改造后的鉤爪,點燃后可引起小規模的爆炸,同時也是為了燒毀鉤爪,防止有人從樓上利用它追下。
這一聲爆炸吸引了樓下與庭中守衛的注意,而芙蕾達趁著煙霧還未散去,努力逃離會場。
在會場外,她找到了組織先前為自己安排的一輛前往康萊的貨車,她一頭鉆進后箱,那車便緩緩啟動行駛。
刺殺王儲竟如此順利,不知是不是因為伊萊事先就替她做了打算?
她坐起身,透過狹小的方窗,看見了屬于瓦秋夜里的霓虹。
他們路過了海濱廟會,看著那些人影成雙入對,那夜的烤糖味道還仿佛縈繞在鼻腔。
還有曾經他們曾經呆過的第三大街,以及依瑟蒂撞倒他的地方…
后怕過后,她顫抖著雙肩,貨車漸漸駛離了她生活了二十六年的瓦秋。
而她也終于忍不住,淚水決堤。
之后,在康萊定居下來的、已經改了名字的芙蕾達,收到了曾經友人寄來的信。
信中說單主對她很滿意,她的任務非常成功,而新王后因為此事受到了極大的打擊,精神也有些失常。
她燒掉了信。
現在的她已經開啟了新的生活。
想到新王后,大仇得報的她很是痛快。
但可惜的是,恐怕以后她再也遇不見一個如伊萊一般對他的男子。
這個如同陽光一般的少年。
這樣想著,她抬起頭望向窗外,沒有太陽的康萊,街上是那樣的陰沉,仿佛在嘲笑著她,她的太陽,是被她親手從空中摘下,埋入了泥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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