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一間屋子,明顯有股異樣氣息。事有蹊蹺,隨風順手推門而進。屋內濁亂不堪,迎面的白墻之上水銹斑駁,似是常年的雨水浸出了一個鳥狀的圖案,乍一看去并無異樣,可是這鳥狀圖案之上,卻有一枚血色封印。上面的血色看起來較為新鮮,但稍有靠近便覺全身無力,頭暈眼花,簡直要窒息了一般。
隨風大駭,難道這鳥狀圖案不是什么水銹,而是一只雀妖在此被封印了不成?如此看來,這院子并非因妖氣所染而荒廢,而是荒廢后才有妖被封印在此,所以這妖應該剛被封印不久。
她不想多生事端,轉身就要離去,卻不知從哪里傳來說話的聲音:“既然來了,何必著急離開?”
隨風環顧四周,未見他人,對著墻上的鳥雀驚奇地問道:“是你在說話么?”
“若不是我,還能有誰?”是個女子的聲音。
隨風啞然,疑問隨之而來,未及開口便聽見墻中雀問道:“小妹子!你怎會出現在這里?”
“我?我無意間流落此地,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想尋張地圖。可是這片宅子都尋遍了,也沒有找到。正在垂頭喪氣之時,忽然發現這里有異,就闖了進來。”
“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看來你定是個剛入凡世不久的小妖。”
聽她此說,應該閱歷深厚,年齡較長,所以隨風答道:“姐姐說的不錯,我確實剛入凡間不久。”
“我倒是可以幫你,但你得先救我出來!”
隨風立生警覺:“你不會是害了人,才會被封印的吧?找不到家,慢慢找就是了,總有一天能找到,可是若放你出來禍害人間,那又怎能了得?”
“我并未害人,信不信隨你!”墻中雀話語平靜,好像并不著急求救。
“那你為何被封印至此?”
只聽墻中雀嘆氣道:“唉!恐怕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看你這樣子定不是個壞妖,索性告訴你信不信就隨你吧!”
墻中雀娓娓道來:“實不相瞞,我前些日子云游此地,落腳歇息時,忽見天空異狀,有一白光似流星般從天空劃落。我便一路追著那白光,見它落地時竟是一面鏡子,看那面鏡子古樸自然,與尋常銅鏡并無異處。但知它必然是不世出的寶物。正在我欣喜若狂之時,忽見一個道士,看上去雖年齡不大,卻法力高強。起初我還有力相抗,可是百招之后漸漸敗下陣來,他不但搶走寶鏡還將我封印在這面墻里。唉!你說這世間多不公平,我們這些妖精修煉了幾百年也沒有凡人修煉了幾十年厲害呀!”
聽到這里,隨風只覺腦袋嗡地一下。暗忖:這定是遙天鏡啊!看來它已落到凡人手中了!先不管那鏡子。但畢竟此事也與我有一定干系,又怎能袖手旁觀?無論如何還是應當搭救這墻里的雀妖!
“姐姐!你且說說,我要怎么救你!”
墻中雀喜不自勝,道:“看到墻上的法印沒?”
“看到了,這法印好生厲害,只要我稍有靠近,便覺頭暈眼花,四肢無力!”
“哼!尋常法印又怎么困住我呢!此法印為五行血印!”
“那要怎么解除呢?”
“既是五行血印,就要用五行之法,以血還之。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素缺一不可。需用天雷以百年之木引的天火,再取雨水和播種五谷的黑土用金缽盛之,并將其至于天火之上煉就七日,加以處子之血,方可煉就除印之水。”
一聽到“血”字,隨風嚇的直哆嗦,立刻問道:“這位姐姐,這處子之血,難道要害人性命不成?”
“怎么會呢!只要滴上幾滴便可!還有,此血印法力極強,尋常小妖根本無法靠近,卻對凡人毫無作用,你需找個凡人用白色絹帕占取除印之水方可擦去。”
聽到這里,隨風稍得安心,估計等些時日,芽兒的傷也就好的差不多了,到時讓她幫忙再好不過。于是對墻中雀道:“姐姐放心,再等些時日,小妖定會幫你脫困!”
墻中雀此時不勝感激,說話的聲音都變得顫抖起來,“小妹子!你我素不相識,竟出手相救,感激之情難以言表,雀妖睿心在此謝過,等我出來之時定然報答妹妹的相救之恩!哦,哦,對了!我還不知道妹妹的名字。”
“我叫隨風,是個樹妖!姐姐不用謝我!”此時竟想起半面教她的一句詩,不由地念了出來,“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倏覺無比貼切,不禁露出憨憨微笑,轉身即要離去。
“妹妹,請等一下!”
“睿心姐姐,還有何事要交待?”
停頓少許,墻中雀說道:“隨風妹妹,回家的事你無須著急,你只需再等些時日,自然會等來你的引路之人。”
隨風大喜:“真的?那太好了!姐姐怎么知道,會有人為我引路?”
“小妹子,你大可信我一回,我雖被囚困于此,可你的這點小事還是難不了我的。安心回去吧!”
此時隨風對墻中雀的好感驟升,還未助她脫困就得她指點自覺有些虧
“謝謝睿心姐姐,我還沒能將你救出,你卻先幫了我!隨風感激不盡!姐姐放心,隨風定盡全力相救!”
語罷,回眸一笑,消失在黑夜之中。
心里那塊大石暫且落了地,不用再費盡心思和體力找什么地圖了,其實隨風依舊有些焦急,也不知睿心所說的引路之人何時出現,暫且不能想的太多,還是趕緊的把該做的事做了,勉得臨走之前離下遺憾。
白日一如既往的學習功課,小樹妖一點也不偷懶,教什么就學什么,身為妖精本身就異于凡人,領會知識也極快,很多東西小樹妖只要看上一遍就會了,對于房事之術,江婆婆丟了本書給她加之口語相傳,樹妖聽得臉紅心跳,即便知道沒什么用也當作一門功課在聽著,興許日后自已有了夫君便可用上了呢!
夜間要為芽兒治傷, 經過多次醫治,再配上滋補化淤的藥,眼傷已經好轉,只是眼睛上的劍痕用盡各種辦法都無法除去,咽喉之處也逐漸通透,雖然聲音還是沙啞,但可以說話,對于芽兒已是破天荒的幸事。
再等芽兒好些,就要做正事了。這些天來,隨風悄無聲息地將解印之物一一備好,順便也為江婆婆祖孫備下了今后的存余,當然這些東西都是她向金老爺索要來的。畢竟自已不會長久留在此地,早晚也有離開的那天,這祖孫倆總得有些積蓄才行。
萬事已備,于某天夜里,隨風帶著芽兒來到了那個廢棄的院落。
翻過重重圍墻,折騰的芽兒腹內上下翻涌,頭暈目眩,她仍感是興意十足,第一次體驗到神仙式的飛檐走壁,雖驚無險格外有趣。此時頓覺樹妖無比高大,神乎其神,別說要她幾滴血,就是要了她的命,她也會心甘奉上。
二人來到那扇門前,呼啦一聲,屋門驟然大敞。
她真的來了!墻中雀大喜過望,冥冥之中就是覺得那樹妖會是她的救星。
“睿心姐姐,我身邊的姑娘叫芽兒!”隨風扯了扯芽兒的衣袖,帶著她走到墻根前。
“芽兒,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只求你用除印之水幫我將這血印擦掉,我就可以出來了!”墻中雀道。
“嗯嗯!”芽兒心中萬分緊張,自然不是怕這兩位妖精傷害于她,而是眼前這一幕平生未見,感覺驚奇玄妙。
她用刀劃破手指,將血滴入盛于金缽的水中,稍稍晃勻,用白色絹帕慢慢擦拭起來。于是那墻上的血印漸漸模糊,直至那枚紅褐色的血印消失無蹤。 只聽呼地一下,一股冷風撲面而來,原本水銹斑斑的白墻之上一切皆無,一位身著白衣的美麗女子出現在眼前。
“哇!”芽兒驚呆了。這哪里是妖精,衣著樸實、素質大方,這分明就是神仙。
那白衣女子跪在隨風和芽兒面前說道:“兩位恩人,大恩大德睿心永世不忘!不知兩位恩人可有什么要求,睿心在此必當盡心竭力以報答二位!”
“不,不必了!我是一個小小的凡人,哪會有什么要求!自從遇見了隨風姐姐,才知道什么是知恩圖報,日后也定會向姐姐們學習,多做善事!”芽兒用沙啞的聲音怯生生地答道。
墻中雀看著芽兒的臉,劍痕依稀可見,雖然傷口早就好徹底了,可是女兒家的臉上留下疤痕終究不好,未及芽兒開口,睿心強行將她摁在地上坐下:“芽兒妹妹,要不,就把你的傷治好吧!”
忽然一股冰冷氣息撲面而來,順著芽兒的臉傾瀉而下,氣息游走至眼睛和咽喉處冷的發疼,又細癢無比,感覺曾經受傷的血肉神經無一不重新生長,也不知過了多久,芽兒終于忍不住失聲喊了出來:“啊!”
聲音清澈響亮,再不似之前沙啞。芽兒急忙摸摸眼睛上的疤痕,手過之處皆是順滑,已觸不到那一抹劍痕了,頓時喜出望外,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致謝。
見此一幕,隨風也高興的不得了,真心欽佩墻中雀的法力如此之高:“多謝睿心姐姐!你的法力好強大,隨風的法力實在太弱,費盡了心力也沒能除掉的疤痕,姐姐片刻功夫就做到了。”
睿心卻不以為意,這本是舉手之勞。她瞬間移到隨風身后,雙手撫在隨風后心以自身法力窺查其精元,道:“妹妹,你法力雖然羸弱,日后需多加修煉,但你全身精氣渙散,若能集中于一處必然也可力道不凡。”
睿心以自身法力強聚隨風的精氣置于她雙手之中,教她如何運功施法。隨風頓覺掌上勁力十足,呼之欲出,她一個箭步飛出門外,將雙掌法力傾泄而出,周身之處忽然狂風席卷,竟不敢相信自已也能施展這般狂風卷石的法術,驚的目瞪口呆。
睿心嫣然一笑,“看吧!你也能做到。只要凝集法力無論是防衛還是救人力道都會大上數倍。”
隨風喜不自勝,只是這些固然重要也比不上她回家更為迫切。樹妖又變得忸怩起來,不住問了一句,“姐姐,我的引路人什么時候才能出現呢?隨風著急回家了!”
“隨風妹妹,切莫焦急,你再耐心等上幾日,他一定會出現的!”
聽到墻中雀再次確認,隨風也不再猶疑,安心的點了點頭。
“兩位妹妹,睿心在外云游已久,本該回去了,由其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更該回去告知我家主人,咱們就此作別!相救之恩不勝感激,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我能幫上忙的,請到常山城北的雀仙臺來找我!”語畢,化作一股青煙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