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鬼虐戀之風靈

84現形

天色尚好,清爽無風,北方的天氣素來清冷,將士們已經光著膀子砍鑿得滿頭大汗了。眼看著日頭偏西,將士們也砍得極其賣力,鋸子斧子齊同并進,怎奈這樹皮下的木質好似裝了銅墻鐵壁,數番鋸削砍鑿之后竟收效甚微,似乎砍不下去了。

將士們面露難色,開始錘頭喪氣,伐木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程光老道近到樹前用鐵器敲了兩下,里面發出空空的聲音。他有些納悶,難不成這大樹是中空的?倒也不足為奇,許多大樹上了年歲之后樹干也會中空,只是這中間的木質非同凡響,硬的跟石頭似的。他打量一陣,咯咯的笑出了聲,拂塵一甩必是心中有數,道:“老夫自有辦法。杋珣,將你的寶劍拿來一用!”

眾人嘖嘖稱奇,只見紅封真人接過寶劍,在手上劃了一道口子,沾著自己的鮮血在劍上畫了一道血符,口中念念有詞,提起功力揮掌一發,劍身頓時紅光乍現,程光老道即刻上前,沿著樹干的傷口狠狠的劃了一圈,里面的木質頓時流“血”增多了。

程光十分得意,道:“五行之內金克木,此劍乃玄天隕鐵所鑄,再配上老夫的煞血符,定能破了它的銅墻鐵壁。”

周圍一陣紛繁嘈雜的贊嘆,程光老道不屑聽那奉承,轉身回到自己的法座上閉目養神去了。接著丁丁當當地鋸砍斧鑿之聲又開始嘈雜起來,這回真的起作用了。

樹汁四濺,血如泉涌。

“唔.......,好疼。”隨風忍不住在床上打滾,額頭上青筋暴起,虛脫的一身冷汗。眼前有好多星籽在飛,頭腦發昏,禁不住又嘔出一灘血來,若再意識渙散恐怕就要.....

她恍惚看見有一把大鋸在浮黛古松的樹干上來回穿行。銼骨斷筋般的疼痛襲來,隨風骨碌碌滾下了床,像條蟲子般在地上蠕動。好疼!完了!要現形了.......

“姐姐,你這是怎么了呀?”軒嫄一邊哭著一邊為隨風擦拭血跡。

”嫄兒,這.....是哪里?“隨風眼前的人影忽明忽暗。

”這是靜思居,你的屋子!“

糟糕,怎么辦?絕對不能在這里現形。

”......半面呢?“也許是疼痛過了頭,反倒讓隨風清醒了許多。

”他在隔壁,方才你吐血了,他嚇地躲起來了!怎么辦呀?“軒嫄頭一次看到隨風這般狼狽,慌的手忙腳亂。

是呀!半面見了鮮血會發狂的!……誰能救救我?……無塵仙尊,鬼蓮大人!她感覺自己就快要失去意識了。

噗,冰凌花光芒四溢,希望仙尊能早點出現吧!可惜那光芒僅持續的片刻就消失不見,她沒有力氣了,手上的鬼蓮印閃了幾下也不亮了。

樹妖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疼痛幾乎淹沒了她的全部,還好有微弱的意識尚存。她一會兒嚷著要出門跳進水塘里,一會兒嚷著要找塊泥地鉆進土里,一會兒又讓軒嫄趕緊離開,把門窗都鎖死,再也不要有人進來。

軒嫄嚇壞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隨風避之不急,亂了分寸,只一個勁兒的將軒嫄趕出門去。

”怎么了?“是杋洛的聲音。

轟,心里的防線驟然倒塌。樹妖最不愿見到的人卻恰恰在此時進闖進門來。

那一瞬間,杋洛聞到一股熟悉的腥香,只是還沒來得及思考,懵懵然地只想知道屋內出什么事了?

“別過來!你出去,快出去!”隨風的聲音帶著幾分怒意。

軒嫄從來沒有見到姐姐如此兇過,見她這般反常,是在埋怨皇兄么?

“隨風,你怎么了?”杋洛不明所以,反而向她身邊靠近。

“你走啊,我不想見到你!”隨風急忙竄到床上裹住被子連頭都不肯探出來了。

杋洛生氣又難過,沒想到她醒來的第一句話卻是趕自己離開。“你就這么不想看見我么?你是在怪我么?……隨風,你別生氣好不好?聽我解釋。”

杋洛坐到床前非要扒開她藏著掖著的臉。”我知道,你在外面受了很多苦,我保證以后不會這樣了,隨風你抬起頭來看看我好不好?“

縱使隨風怨他,怪他,但絕對忍受不了隨風不愿見他。然而,當杋洛用力的扯開那礙事的被子,看見那張臉。

“救命!”她,她還是隨風么?杋洛頓時驚恐萬狀,嚇的癱倒在地。

青面獠牙,雙目猙獰,發著詭異的紅光……

她終究是個妖孽,當人形都無法維持時便已失去了心智,成為無法控制的猛獸,生出可望鮮血的本能,因為鮮血才是妖異最好的補品,否則這世間怎么會有那么多可恨的妖怪?半面曾是如此,此時的隨風亦是如此。

她根本不曾想到自己會張開獠牙向杋洛的脖子咬去,一口溫熱的鮮血順著咽喉流進身體,又腥又咸并不好喝卻如毒藥般讓她上癮。這是隨風第一次償到人血的味道,竟然是杋洛的鮮血!

那種貪婪的近乎肌餓的感覺是她從未有過的。

凡人之血迅速的滋養她的身體,只覺全身酥麻,并不難以忍受反而能舒坦些。恍惚之中,她倏然聽見軒嫄縹緲又極度恐懼的聲音:“姐姐,不要啊……,半面大哥,你快快現身,救命呀!……救命!”

忽悠一下,隨風陡然意識到了什么,她極力壓制著心底的惡魔,掙扎著恢復了心智,可是眼前的一幕讓她頓如五雷轟頂。

她看見自己正用形如枯木的雙手掐著杋洛的脖子。腥咸的血液留在唇齒之間,順著她的嘴角滴落到常杋洛潔白的衣服上,就像胡亂灑在雪地里的梅花,紅的凄厲,格外刺眼。

隨風!腦中泛起自己的聲音。你竟然成了一個丑陋到連自己的都害怕的妖魔?你在東宮現了形,你還怎么面對這兄妹二人呢?

她慌恐到了極致,可恨自己不能像半面那樣穿墻而過,她匆匆放開杋洛,像老鼠一般四下躲藏。

怎么會這樣?她從未想到自己竟會有這么一天,只覺這紛繁復雜的人世間再也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想要逃避卻避無可避。

隨風悲泣異常,仰面朝天,發出一聲驚心動魄的長嘯,就像一頭猛獸在末路時發出的哀嚎,凄涼又恐怖。

“殿下!”宿進聞聲而入,看見一只發了狂的妖怪在拼命掙扎,似乎在極力控制著自己。那,那,那妖怪穿著隨風的衣服,它是隨風?它傷了太子殿下?宿進方寸大亂卻也故不得害怕:“來人,護駕!護駕!……”

場面混亂之極,外面的侍從聽見喊聲正迅速的向靜思居奔來。

就在宿進慌張無措之際,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別喊!不能讓外人進來。”半面來不及解釋。屋內血腥味太濃,飛快的刺激著他每一根神經,用不了多久他就會發狂的。

可惜為時已晚,已經有人趕過來了。屋門被呼啦一下揣開,陽光瞬間照在的半面的身上,刺啦刺啦!散發出烤肉一樣的白煙,痛的半面呲牙咧嘴,兇相畢露。

怎奈十多雙眼睛目睹了屋內的慘狀。一妖面目猙獰幾欲發狂,一怪張牙舞爪難以自抑,太子殿下衣衫帶血,捂著脖頸歪倒在地上。

“妖怪!”眾人驚乎,卻無人敢上前,侍從們嚇的腿都軟了。只有宿進在膽戰之余還能保持著理智,緊緊護在太子的身前。

半面顧不得身上的劇痛,也顧不得正在變化的身形,趁著自己意識尚清急忙向隨風尋去。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哪怕自己當眾化形,哪怕自己灰飛煙滅,也絕不能讓那些凡人傷害了樹妖!

“嫄兒,快過來!”宿進喊了一聲。

軒嫄陡然緩過神來,沒成想自己竟被隨風姐姐和半面大哥嚇的魂不守舍,但軒嫄明白,只要他們兩個神智尚且清醒斷然不會傷害太子哥哥的,這樣的情形被眾人撞見豈不是毀了太子哥哥的名譽?

她將要起身打算把眾人關在門外,怎知就在這時,突然一道白光從天而降,身著白衣的神仙屹立于眾人之間,飄逸翩然,如夢如幻,眾生齊嘆。周圍的一切仿佛就此凝固,眾人轉眼就意識全無,待到大家反過神來時,只見那白光“唰”的一下就地生天,連同那兩只妖怪也消失不見了。

眾人面面相覷,驚魂未定,嘩然一陣才想起身負重傷的太子殿下。幾個侍衛齊上前來攙扶太子,是時腳下一陣晃動,引得人群連連驚呼:“地震了!地震了!”

庭院之中突然有人大喊:“快看!”

大家抬頭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仰望,只見皇家道觀的后山上泛起薄薄的黑云,在晴朗的天空下慢慢旋轉,格外的顯眼,直至夜幕降臨方才看不見了。

難道這一切都是幻夢么?驚悚的讓人生寒,杋洛哭著在自己的寢殿中醒來。傷口已包扎完好,四周圍了一大群人,有皇祖母、太子妃、顏大人、懷安、還有隨時聽候的奴婢。

杋洛一坐而起,環顧四周,沒有見到嫄兒,也沒有見到隨風,他下意識摸了摸頸處的傷口,火辣辣的還在發疼,難道白日里不是夢?他心里一驚,莫非嫄兒遭遇不測了?猛然道:“嫄兒呢?隨……”

眾人十分不懈,圣慈太后面目陰沉強忍著頭痛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念著那兩個奴婢做甚?”

杋洛惶恐,悠悠低下頭去,聽見懷安道:“嫄兒在為殿下熬藥呢!稍后就來。隨,隨……風已經不知去向。”

太子妃道:“殿下,太醫已經診治過了,說您沒什么大礙,只是失血過多,受了驚嚇,養上幾日便會好的。”

杋洛神情慌張,不敢再提隨風的名字。心里知道這些人必會問起白日的事來,到時他該怎么回答呢?

可惜怕什么就來什么,太后屏退眾人,只留下顏大人,開口問道:“洛兒,你休得隱瞞哀家和顏大人,白日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杋洛腦中一陣轟鳴,白日里的景象再次浮到眼前,嚇得他立時哆嗦起來。他心里亂哄哄的,既害怕又傷心,語無倫次的吐了幾個字后再也不知如何作答,便抱著頭道:“皇祖母,岳丈公,我的頭好疼,改日再談吧!”

圣慈太后氣的身體越發不適,見顏大人也顧唉聲嘆氣,沉默了一陣后,二人面色凝重的離開了。

寢殿之內,再無一人,空空蕩蕩的讓他害怕。窗外的人影來來去去的,在燈光的映射下變了形狀,好像鬼魅一般,驚地杋洛差點叫出聲來,頓時生出了無助之感。明明整日都被眾人圍著,心里卻透出莫名的孤單,唯有一個人能走人他的心里,但很不幸,那人是妖,還是個想要他命的妖。

杋洛愛她多年,求而不得。原來她陪在自己的身邊是有目的的?無端的眼淚如江水一般滔滔奔流而下。

吱嘎一聲,殿門開了。軒嫄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太子哥哥,你好些了么?來喝藥吧!”

杋洛伸出手去,沒有接那藥碗,直接握著軒嫄溫暖的雙手,戰戰兢兢的問道:“嫄兒,你說隨風她倒底是什么?”

“她,她……就是你萬分崇敬的浮黛大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