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是要趁此機會去趟寧宜閣的。不過昨天一晚上不在那里,那鐲子應該不會消失。
往寧宜閣去的路上,不禁又回想呈王對我說過的話。
這呈王真是令人捉摸不透,他討厭長空碩倒不奇怪,可是如此毫無避諱地承認就有些奇了。他就不怕我會將這些話傳給長空碩嗎,還是他有意叫我傳的?
呈王討厭長空碩,每次說起長空碩卻都是贊嘆的口氣,夸來夸去的,可說這些的時候語氣總有些陰陽怪氣的。我突然想起昨日長空碩在圍場邊的迎澤殿說呈王沖他笑得不陰不陽的,看來他也不喜歡呈王那總是昏昧不明的神情。
寧宜閣不遠處林蔭道上停著一輛馬車。我進了門,圭越響著脆生生的嗓音在說著些什么,看見我忙和溟襄上前行了禮,多了一個宮仆也跟著跪了。我忙叫起來。
“圭越這是在干什么?”我問,看見空蕩蕩的桌案,再看那依墻的壁柜也大敞著,心里一驚。
“回王妃的話,碩爺派了人來說,叫我與溟襄兩個整理了東西搬去王府服侍您呢。奴婢想著碩王府里是缺這些東西的,總之要添置,就干脆叫全搬過去得了。”她說著便有些興沖沖的神色。
我還未說話,就聽溟襄道:“您還親自過來一趟。”
“哦,不是,大王有事傳我,我才來的。”
我走到那壁柜邊,里面果然全部搬空,我當初藏在最底下的鐲子也不見了。
“這些東西還真要全搬過去啊?”我話到嘴邊不知該怎么說,便心神不定地問了一句。
“不礙的,當初這里的東西就是全部為您置辦的,如今要走,自然可以全搬走,省的到了王府還要再麻煩。”圭越回我。
“圭越,”我叫她,見她看我,沖她招了招手。
“這底下有個鐲子,你可見了?”我問。
“見了,想是王妃不小心落在那里的,已經為您收到梳妝匣子里去了。您要的話,奴婢去取來?”
“拿來吧。”我說。
“您這鐲子真是好看呢,之前從未見過這樣的,上面還有一只蝶。”圭越邊將鐲子遞到我手中邊說。
“哦。”我應了一聲,將鐲子費了些力氣帶到手腕上。
“這么小的鐲子,只有王妃的小手才能戴的上了。”她有些驚奇地看著我的手說。
我余光看見溟襄也往這邊瞧,那宮仆倒是不知何時已經出去了。便裝作隨意地說:“圭越跟我來,我這里有些事情。”
她隨我出來,我問:“圭越,來的這宮仆是碩王府里的嗎?”
“是啊,就是他來傳的碩爺的話。”她說。
“他跟著你們收拾東西了嗎?”其實我想問她那宮仆有沒有看見這鐲子,但這話就是糾結著不知該怎么問。
“沒有,王妃進來的時候,他才進來不久,是看我們拾掇得差不多了進來幫著搬的,之前一直在外面候著的。”她說。
我本想囑咐她以后別跟別人說我有這么個鐲子的事兒,但是想想若真當個事兒說了,反倒隱她好奇,若不說,沒準過段時間她自己就忘了。
“圭越,我想去一趟瑯秀殿,從哪里要馬車的?”我問。
“您吩咐那個來接我們的宮仆送您去就好,我們在這里等您。”
“我恐怕有一陣子回不來,還是另叫一輛吧。你們先隨這宮仆回王府。”
“那即是這樣,您就坐這一輛去,我們另叫。”圭越道。
“也好。”
圭越與那宮仆說明了我的意思便回寧宜閣了。那宮仆見我立即跪伏在馬車下等我登車。
“你起來吧,我自己上的去。”我說,終是受不了這規矩。
見他起來,我正要抬腳上去。
忽聽見不遠處有丫頭的說話聲。
“別提了!那天真是鬧翻了天了!不知怎么就動了那么大的肝火,喝了好些烈酒,莫名其妙地剪一條緞帶子,又哭又鬧的,也聽不懂罵得什么,抄著剪子在桌案上戳了好幾個洞。后來是綾妃來了才勸住了。”
我聽這聲音耳熟,便停下腳,等這說話的人露臉。
沒兩步那宮娥便從花墻下轉彎走過來,我認出來了,是品妃的侍女,就是上次以去找祝麼麼要下腳料為由,不停問我家世的那個。可見她說的人正是品妃了。旁邊那個聽她說話的我不認識。
她見了我,有些慌,許是擔心她說主子閑話的事情被我聽見了。愣了一陣兒,見旁邊那個已經向我行禮了才忙跟著跪下。
我叫她們起來了,本想說什么遮掩一下解開了這尷尬,但是確實已經聽見她說的話了,再者也沒什么大礙,我與品妃連面兒都沒見過,又不會去傳這閑話,于是也沒說什么便上了馬車。
車行至瑯秀殿不遠處,我叫停了,吩咐那宮仆去叫顛吉來見我。我這次來主要就是看她的,順便問些事情,別人我不想見。
那宮仆去了好一陣還不見回來,我急了,下了車等著。隱隱覺得附近有什么異樣的氣息,環視一周卻又沒有,不知是錯覺還是什么。
一只老鴰叫著撲楞楞地飛起來,有些瘆人。心里更急躁了,朝著那宮仆去的方向張望著。
看見兩個人影朝這邊走來,稍稍松了口氣。
“小姐竟然來了,我以為忘了我了。”顛吉高興地上前抓住我的手。
我朝四周看了看抓著她上了馬車。
“怎么了小姐?”她與我坐下問道。
“顛吉,過得好嗎?”
“顛吉能有什么事?倒是小姐,我放心不下,那個王爺對小姐好不好啊?”她說著伸手撩了一下我的頭發。
“好,顛吉不用掛念。”我頓了頓又說,“等我與他親熟了,就求他叫你進府。我們還在一處。”
顛吉一聽眼淚便汪上來:“小姐不用想著這事,只要王爺對小姐好顛吉就沒什么可擔心的了。”
我替她擦了眼淚,又安慰了一陣子,見她好些了才猶疑地問道:“這段時日有沒有什么人來過?”
“有幾個。”她說著便數起來。
“不是這些。”我打斷了她,“你有沒有聽見有來人說什么落雁池的水雁的事兒?”
她愣了一下,想了想說:“是呢,有過一個,不過不是來這里問的,是我們在膳房碰見的。前天我正和邢之去取食盒子,膳房里有個生面孔的人來跟邢之搭訕,邢之與我正等膳房的人裝食盒,一時閑著無事,便也樂意跟他說。后來說著說著那人就說什么落雁池的水雁少了。平白無故地問這么個沒頭沒尾的話。”
“那邢之如何說的?”我緊追著問。
“邢之自然也莫名其妙的,只說那水雁愛落哪里就落哪里,落雁池沒食了自然就尋別處了。”見我愣著,她拍拍我道,“怎么了小姐?”
“沒什么就是問問,這事情以后再跟你說。顛吉,這里我不便久留,先走了。”我說著正想叫她先回去。
她卻突然跟我說:“小姐,去不去看看鐘離?她病了。”
“病了?怎么回事?”我只是無心地問了一句,結果她的回話卻讓我心里一緊。
“集安突然不見了,鐘離把所有與集安認識的人問了個遍,誰都說不知道。這么個大活人就生生不見了,鐘離是給急病的。總是擔心他賭輸了還不上銀子,出了事。”
我干干地笑了兩下:“那能出什么事情。”
“小姐不知,”顛吉搖頭,“這些個賭徒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來的,集安很可能是被贏家扣下了,就怕已經給打死了。”
“什么時候發現他不見的?”我問。
“鐘離去找的時候,那些相識的人就說都不見了幾天了,算到現在,時日更長了。小姐?”顛吉邊叫我邊輕輕晃了晃我。
我心焦地擺了擺手,讓她別晃我,定了定神才又抓住她:“顛吉,如果我跟王爺親熟了,就求他讓你回瑤國去。”
顛吉聽了這話也是一怔:“小姐,到底怎么了?”
“顛吉,別問也別跟別人說這些個事情。只等我的消息,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回去。”見她那眼神像是還要問什么,便打發她,“行了,去吧。”說著拽著她的手下了車。
那宮仆倒是有眼色的,站在離馬車幾步遠的樹底下等著。
顛吉見我這樣,也不敢再問,只是猶疑著看了看我:“小姐,要保重。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惦著,只要小姐好,夫人便也能放心了。”
我點了點頭。
瞅著她的背影望了一會兒,才又準備上車。腳剛踩上去,忽轉頭朝一個方向望去,看見有個人影在樹干的縫隙間一閃便沒了蹤影。
這附近果然是有人的!剛才那不是錯覺。
“你看見了什么沒有?這附近像是有人的。”我對那宮仆說。
他朝周圍環視了一下,又靜靜地感覺了一陣子,便對我搖了搖頭:“回王妃,小的沒看見。”
“那快走吧!”我說著便匆匆鉆進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