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宮罪妃

第四九章 遭責問

“哦,不想戴自然就摘了。”我脫口而出,心里很是惱火溟襄的多嘴。突然又怕他來問我什么鐲子,于是忙又裝作不經意地補了一句,“也不知摘到哪里去了。”

溟襄一向是守禮的宮娥,罕言寡語的,這一舉動令人驚奇,連圭越也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她。

不過還好,這關于鐲子的對話似乎并沒有引起碩王爺的注意。

他只是有些不滿地打量了溟襄一下道:“如此多話!你們兩個出去。”

兩人趕緊退了,掩好了門。

他坐下來,看著我,眼神帶著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睿智。加之我本身就有些心虛,被他這樣一看,更是緊張,慢慢低下頭。

“那晚,我與你去暗秀坊,給你挖那些鐲子簪子什么的,你應該還沒有忘。”他忽然說。

“嗯。”我點點頭。一時間心緒亂飛,他為什么突然想起了這件事兒?

“之后我送你回了寧宜閣。我走后,你去了哪里。”

我下意識捏緊了手,但又趕緊放開,盡量穩著說:“沒有去哪里。”

沒聽見他再說話,于是抬起頭看他,正好對上他的目光。涼薄而犀利。

“王爺,我真的沒去哪里。”我的腿一軟,竟然跪了下去,殊不知這一跪更是欲蓋彌彰。

房間剎那沉默下來,如果他再追問,我說什么呢,其實,肯定是再遮掩不了的,他此刻能這樣問出來,必是已經知道了什么。只是,他究竟知道了多少,是僅知道了那晚他走后我去了貢布府,還是連夫善托付我的事情也知道了。應該不會,如果他知道了夫善的囑托,剛才溟襄的一句多言,他不會沒反應。會不會是,故意裝作沒反應的?

他究竟知道了什么,我的心徹底慌了。我不是個演戲的好料子,現在的情形真是漏洞百出了,憑傻子也能看出我心里有鬼。不知他會怎么對我。

“有人跟我說,你年紀小,膽子小,”他忽然說道,“讓我壓著性子,別總嚇你。行,爺今日不嚇你,就壓著性子跟你耗,等著你說實話。”說著,便站起身出去。踹開了門,許是看見了圭越和溟襄,喝道:“杵在這里做什么,滾!”

我癱坐下來,喉嚨,心上,仿佛都塞滿了棉花。許久,心神才漸穩。

忽然覺得有愧于他。

打量著這怡馨閣,布置的如同女兒的閨房一般溫馨秀麗,所需之物一應俱全。最美的是那排細密的珠簾閃著瑩瑩的光澤,隔出內間是儲衣室,墻上還鑲了大大的更衣鏡。

來時圭越還說擔心碩王府里沒有這些女兒家用的東西,搬了好些來。誰知他都吩咐準備好了,他那樣的人,能如此細心,真是難為他了。

看他剛才的樣子,一定知道我有事情瞞著他。他這樣待我,我卻如此回報。

可是曾經答應過夫善,一定不會將此事告訴他。再說,既然夫善語氣能那么誠懇,就篤定這事情若是一旦讓他知道,她全家定會遭殃。難道是他會要了她全家的命?

已經兩三個時辰了。我就這么獨自坐在地上,因為他剛出門那副氣洶洶的樣子,兩個侍女到現在都不敢進來。

我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推開了門,靜靜走出去。

皓月當空,府里的夜色真美,如葉府一樣靜謐,卻又比葉府多了一份大氣軒昂。

我繞過亭池假山,碰上巡視的侍衛,上前去問:“王爺在哪里?”

“回小王妃的話,在珉欽殿里。”

我舒了一口氣,還好他在府里,我還擔心著他因為生氣出去了。

珉欽殿的燈還亮著,福安及一應宮仆守在門外,看得我心里更緊張了,此刻已是后半夜,他還沒有睡。

我上了臺階還未開口,福安便上前行禮低聲道:“您直接進去吧。”

說著便為我推開殿門,我定了定神,走進去,看見他倚在臥榻邊,也不看我。

不知該從哪里說起,先跪了下來,等他詢問,原想著他問什么我就答什么,也不至于把原本他不知道的我自己都招了出來。

誰知他根本不說話。看來他今晚確是要跟我耗著的,備足了耐性等我先開口。

“王爺,那晚從暗秀坊回來,之后我又去了貢布府。”

說到這里抬頭看看他,他沒回應,也看不出什么神情。

“因為,”我接著說,“瑯秀殿的舞姬夫善,有一晚急匆匆地跑進來跟我講,說是貢布函私通外邦,全家處死,她無意間聽到了不該聽的話,于是惹禍上身了,還未把聽到什么話告訴我,就忽然進來兩個人帶走了她,后來就再沒見。”

略頓了頓,見他沒有打斷我,我便又繼續:“后來聽說貢布府里的南若小姐刮花了臉自盡了,我算了算,消息傳出來的時間跟夫善失蹤的時間差不多能接上,想那死去的南若小姐恐怕就是夫善。雖說是貢布家的除了大長公主,無一幸免一死,但是南若小姐畢竟是大長公主的女兒,我猜王室肯定會想辦法用人頂她。我想最后見一見夫善,所以那晚就去了貢布府。”

他也許只是知道我去了貢布府,還并不知道夫善所囑托的事情。我就先說這么多,如果他再問,那看來就是都已經知道了。

“你怎么去的。”他忽然問。

“之前聽說一個叫集安的侍衛去那里幫過忙的,于是就叫他帶我去的。那天,求王爺陪我去挖的首飾,就是用作打點集安。”

“你就是為了想看看她?”

“嗯。”我應了一聲,心里卻在打鼓。

“你幾時與那些舞姬交好起來了。”他問。

“本來不好,后來她們見王爺照應我,便都待我不錯的。”

“既是這樣的交好,也值得你去看她?”他頓了頓又說,“你就這么毛手毛腳地去了,可知后面有多少眼線盯著你。”

“王爺,集安不見了,今日冼王爺說的東凌門那個侍衛,興許就是集安,是不是送我去了貢布府,于是就……,我會不會給王爺惹了麻煩。”我小心地問。

“你還知道顧忌著會不會給我惹麻煩。”他冷笑了一下,“就這些了?可還有沒說出來的。”

我搖搖頭。

“惹不惹麻煩的,你不用管。你今日這話,我且信了。若是以后有什么破綻,有一丁點和你說的不一樣,就不這么好玩兒了。”他口氣似緩和了一些,但最后那幾句令人不安。

“嗯。”我只能先應著。

“上來。”他說。

我站起身,正要上那臥榻,卻被他攔住:“衣服脫了。”

于是我解下裙帶,只著里衣,他還是擋我不讓我上:“脫guang了。”

我站在那里,不說話也不動,只是看著他。

他起身一把將我抱到床上,壓上來,攥住我狠狠道:“敢跟爺耍這花招!”

“王爺。”我驚了一聲,隨即感到他的吻重重落于我的前額,臉頰,唇,頸項,讓我忽地想起春夜里綻滿枝頭的梨花,傷懷卻也甜美……

我那抵在他肩上的手頓時軟了下來……

我躺在他的懷里,頭枕著他的肩,頭發繞過頸項,半遮著臉頰,搭在他隨呼吸起伏的胸膛上。聽他沉睡的呼吸聲,勻勻的,融進夜色。

蘇綾鄂今日那些話,不知究竟暗含著什么意思。說來也怪,她原先是長空碩的準王妃,現在被大王占了,竟然還能毫無異色地拿我與長空碩說事。難道她對他真的沒有心結嗎?不過,帝國間的婚配,本就是君王的交易,蘇綾鄂恐怕之前都沒有怎么見過長空碩,何來情意?想起那日在宣塔門第一次見她,滿臉憂傷,現在被呈王占了,神色倒是清爽起來,會不會這樣正合了她的心意。可為什么有時候,她與我提到長空碩,臉上總是多少會流露一些落寞。

不過,不管她今日的話所謂何意,面上聽起來都是不假的,在呈國,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是長空碩了,那瑤國,恐怕真的是這輩子也別想回去了。

可我此刻還對他不誠,我現在無疑是在幫著夫善,夫善若是有害于他,那我便是與他對立了,這是多荒唐的一件事。我竟然違著他,去幫著別人,夫善是我的什么我這樣幫她?這樣想著真是覺得自己糊涂透頂了,即使做好人也不是這么個做法啊。

肯定是今日有人告訴他說,那晚在貢布府看見了我,所以他才生氣地來問我。怪不得,從進門起臉色就不好看。但是為何今日才有人跟他說看見我去貢布府的事,為什么不在那晚剛看見我就跟他講?不過我現在也沒有心思去細想這些了。

還有集安的消失讓我很難受,他的消失肯定和我有關。如果和我有關,就說明那天他帶我去貢布府的時候就已經被人盯上了,也不知他現在在什么地方。

想到這里,我猛地回憶起了一個可怕的環節。

那天,我從夫善已經僵硬的手上怎么也摘不下那鐲子,后來是叫集安幫我的。這鐲子若是真有什么名堂,集安被盯著我們的人抓去了,說出這個環節,那些人就知道了鐲子在我這里。

我真是惹禍上身了,不僅給自己,還會殃及他。肯定會殃及他,不然夫善就不會特意囑咐說千萬不要告訴碩王爺。

突然覺得好多雙眼睛都在暗窺著我,我將自己推到了一個這樣的境地,唯一的救命稻草還被我哄騙一通。

想著,心越發咚咚跳起來。

要不要告訴他,告訴他,夫善全家真的會死嗎?不會的,夫善只說全家會死,但并沒有說是碩王爺會殺她全家,如果好好跟長空碩講,興許還會為她擋住這災難。

可是長空碩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我還不知道啊。再說,他也不否認和我父親有仇,那我若是幫他了,會不會……

不,事情一碼是一碼,父親就算和他有仇,現在兩人離那么遠,暫時牽扯不上什么。況且,父親當初把我送到呈國來,也根本就沒有顧慮到我的生死,連父親都不管我,我也不用想那么多,我要自保。

即使再難辨綾妃這人究竟是善是惡,她這話總是沒錯的,長空碩是我如今唯一的依靠。我不能背叛他,而去幫夫善那些個和我本就不相干的人。

這些事,都交給他吧,我不想摻和進來。

“王爺,王爺。”我急急地坐起來,叫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