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宮罪妃

第五五章 忍煎熬

我就這樣等著,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出去。

我想著,能躲過一時就是一時,除非他們找到我,那我便認命了,否則我絕不會出去。

這口缸,剛跳進來的時候還明明感覺那么大,怎么待得時間長了卻感覺越來越小。我縮在里面,雙腿都已經麻得快沒知覺了,但是一動不敢動。

那些侍衛奴仆來來去去好幾遭了,后來許是斷定我就在此處,于是便一直在四處搜尋著,那些聲音便再也沒有離去過。

難以忘記那種感覺,十分煎熬難耐,還有揮之不去的恐懼。尤其想到長空碩在使驛館說的那些話,我身后便一陣陣發寒。

忽有甲蟲從眼前爬過,我想要躲,可周身的地方就這么大,怎么躲也躲不開,就看著那蟲子在缸壁上一圈一圈地爬,好在是越爬越靠上,最后從缸口出去了。我也稍稍松了口氣。

剛松氣,又聽見福安的聲音,心也隨之又一次緊了起來。

“小王妃,您快出來吧,”他在外面輕聲哄騙著我,“那確是王爺嚇唬您的。”

他不知都這樣說了幾次了,可是王爺既然是嚇我的,剛才那侍衛為什么又突然來綁我,我認定是福安要哄我出去。

福安見沒有動靜,便頓了頓又說:“可您如若一直這樣藏著,被王爺知道,那就真是不好了。”

我還是不出聲,也不動。

眼見著天色慢慢暗下來,我有些餓了,我今日只吃了早飯,一直到此刻,連水都不曾喝過,再加上這樣受了大半天的罪,更是頭暈目眩起來。

靠著缸壁坐著,將臉埋進雙膝間,眼淚似是在這缸里都哭干了,只感到眼澀,竟落不下一滴淚來。

但是一定要忍著……

應該又是一個時辰了。

“小姑奶奶,您快出來吧。”福安那伴隨著腳步循環的聲音又軟了很多,“王爺今晚不回府,就算是真的要如那般對您,今晚也是不可能的了,您就先出來,用了晚膳。奴才派人給您瞧著,王爺一回來,奴才就給您報信兒,您再藏著也不遲啊。”

他今晚肯定會回府,他說了要將我捆了要處置還是什么的,剛才那侍衛不是就要捆我的嗎。

想起冼王爺在使驛館哄我說長空碩只是嚇唬使臣,想來也是騙我的。

他們為什么都要這么對我,我有什么錯,這樣想著心里便一陣酸。

“小姑奶奶,奴才給您燒高香了,您若有個什么奴才可真是擔待不起啊。”福安的聲音又想起。

“王妃殿下,今晚王爺是真的不回府,”侍衛們也道,“可若是再找不著您,屬下們就只能去稟報王爺了。”

“小主子,若是為這事情找了王爺回來,奴才恐怕王爺就真要冒火了。”福安又勸道。

“小主子,您就出來吧。”圭越的聲音。

忽聽福安向那侍衛道:“只能趕緊著稟報王爺了。”

“可若如此,”有侍衛猶疑了一下又毫無方向地喊道,“王妃殿下,這幾日王爺確是走不開身,今日瑤使的事情要他到使驛館折騰那一陣子已是大不悅,如今您再不出來,我們再若稟報王爺,那可真是……”

說到一半就聽被福安打斷了:“去吧,再晚更是不妥。”

看來他今晚真是不回來的,但是不回來也自有那些侍衛會捆我。他們此刻都在哄著我出去。

又是幾個時辰過去了,夜色已深了,我餓得心口疼,一直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但又不知道該怎么辦。

頭越發暈起來。

但是卻忽然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那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漸行漸近,我知道這次來的人更多了,不僅腳步多了,火把的數目恐是也翻了倍,在夜色下熊熊地燃燒著,。

“你們可確定是在這里。”他的聲音。

他回府了,可是我竟然不敢出去。

我原本已經干澀的眼睛瞬間又濕了,悄悄地躲在水缸里狼狽地哭著。

“回王爺,確是在這里不見的,都找過了,竟無人影。”侍衛回道。

“怎么竟就找不見,是不是已經出府。”他問。

“府門全有人把守,應是不會。”有侍衛道。

福安忙補了一句:“在府中不見的,本不想再為此事煩擾王爺,但是這不見的太久了,小的們實在恐出了事情。”

一陣子沉默,他忽然道:“爺今日怎么就覺得在被人當猴兒耍!為那瑤使折回來一次,此刻又為這個黃毛丫頭折回來一次!”

“是屬下們無能。”侍衛回道。

“等找著她再仔細收拾!”他喝道。

我的手一下子便捏緊了,心里即使已經有些相信他今日在使驛館只是做做樣子,現在也不能再出去,因為已是騎虎難下了。

“王爺,”有侍衛道,“許是今日在使驛館那情形,被嚇著了。”

他沒有說話,我卻聽到有腳步沉沉地似是巡視般地在四周走著。

“今日在使驛館原本是做給使臣看的,你若是如此,便是要我真那樣對你!”他邊走邊說。

他走到花池邊的時候,我連呼吸都快沒有了,心瞬間提到了喉嚨。

好在他并沒有翻進來。其實我藏得這是個好地方,從花池上方看去,只有雜草桿,如果不知道這里有個被埋著的水缸,是不會料到里面藏著人的。

只要他不知道這里有個水缸就好,我祈禱著。

他在花池邊停了一會兒,便又朝著一旁走去,我略略松了口氣,想來也是,這雖是他的王府,他未必就比那幾個奴仆更清楚這府里的邊邊角角,連奴仆們都沒有找到我,他應該也不會的。

等他找得不耐煩了應該會走的,他不會在這里跟我耗時間,等他走了,我就想辦法逃出這王府,然后去使驛館找那個瑤國使臣帶我走。

也許是我餓糊涂了,竟然在當時會冒出這樣的想法。

“就從這里開始,一個地方不落的將全府翻一遍,爺就不信了。”他吩咐道。

結果我這里還是被漏掉了。

隨著腳步的散開,火把的聲音也小下去了一些。

“你確信是在這里。”他又問。

“正是追到這里就不見的,如同憑空消失了般。”侍衛回道。

他停頓了片刻道:“你現在自己出來,我不怪你,如若讓我找到了,那你今日可不好過!”這話顯然是對我說的。

他越是這樣說,我越是連大氣也不敢出了。

“王爺,”這是福安的聲音,“如若真是藏起來了,算來可是有好幾個時辰未吃東西了。”

“那就餓著她,餓狠了我看她能扛到什么時候。”他說。

自他回來又是近一個時辰了吧……

我真得越來越餓了,是有些后悔了,我想吃東西……

那些去各處搜尋的人又都陸續回來。

“王爺,各處殿閣庭院亭臺全部找過,并沒有見王妃。”侍衛回道。

有一陣地沉默,除了火把再聽不見其他聲響。

“既然不愿意出來,那就讓她藏著,爺沒功夫跟她在這兒耗著,走!”他喝令道。

我一聽這話倒是來了些精神,又聽那火把的聲音隨著離去的雜亂腳步聲漸漸散去好多,剩下來的應該只有幾個守著的奴仆了。

等這幾個奴仆也走了,我便出去,先找些吃的,然后再想辦法逃走。

正想著,竟然忽聽見福安的聲音:“小主子,奴才沒有騙你吧,王爺今日在使驛館全是嚇唬人的,您卻當真了。”頓了頓又道,“王爺現在又走了,更不會責罰小主子了,您就快出來吧。”

我還是不吱聲,其實此刻已經有些心動了,但是還想再聽聽動靜。

“小王妃,您到此刻還沒有吃東西,想是餓壞了,”福安又道,“奴才已經叫膳房備了晚膳,有您最愛吃的邰州燒魚,按您平常的吃法,配了柳葉在里面。”

我聽了此話,終于忍不住了,料想此刻碩王爺應是已經出府了,便道:“福公公,王爺當真不會罰我?”

福安許是沒料到我竟終于回了話,頓了一下忙道:“小主子,當真不會。”

“王爺確是走了嗎?你不騙我?”我仍不放心,又問了一句。

誰知竟沒人再回話了,卻聽見有一個人的腳步直直朝著我的方向而來,到了花池邊蹬著那矮圍墻便翻進來。

我一驚,剛叫了一聲:“福公公?”

還是沒人再應我,只聽上方一陣草桿被扒開的聲音,擋在水缸上的木板一下子便被掀開了。

我惶惶地抬起頭,就看見星光,火把的光,還有他著了火的目光全部向我的水缸里壓下來。

“王爺……”我剛呆呆地叫了這么一聲,就被他一只手從缸里提了出去。

他將火把往隨后跟過來的侍衛手中一塞,就將我按在花池沿上,我還沒反應過來,只感到那巴掌便接連不斷狠狠落在屁股上。我又疼又害怕,卻被他按著動也動不了,終于吃疼不過一下子哭出來,他才停手。

見他松了手,我也不敢再哭,忙站起身靠住花池沿,邊望著他邊擦眼淚。

“說了那不過是給使臣看的,我幾時那樣對過你!”他沖著我喝道。

“王爺,侍衛綁我……”我委屈著說。

“后來不是放開了你。”

“是后來……”我正想告訴他我回府后,護送我的一個侍衛還要綁我,卻看見有人已經繞到他的身后,正一臉惶恐的神色在底下很小動作地沖我擺了擺手指,似乎暗示我別說。我一看,竟正是那個進府后要來綁我的侍衛。

“哦。”我低了頭,不再說話。

“這哪里來的洞!”他問那些侍衛。

“回王爺的話,”福安道,“這花池閑置了有段時日了,這缸又埋得深,是小的們疏忽。”

他將我抱起來,沖著那些侍衛喝道:“明日將府里這些狗洞貓洞全找出來填了!”

“諾!”

他抱著我出了花池,我看見剛才給我打手勢的侍衛悄悄給我作了個揖。

“王爺,我餓了。”我說。

“下次再鉆進水缸里洞里,爺非把缸口封了,餓死你這個小畜生!”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