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不是那種柔情的人,就像他自己說的,他粗重慣了。
這一晚,他本是想壓著性子,然后給我一場屬于手執折扇吟詩作賦的才子所能給與的春水溫潤。那似乎是深閨女子都神往的最完美的眷侶情愫,然而,那卻似乎正是他給不了的。
他的骨子里攻城略地的天性,在他漸漸灼燙的血液里猖獗得無法抑制,最終還是驅走了他那如曇花一現的柔情,鋪天蓋地的呼嘯而出,將我深陷,將他的印跡狠狠地烙刻在我的每一寸肌膚和骨血中。
他身上那股凝聚了所有征服渴念的堅挺每次似就要噴涌,似就要洶涌欲出,卻又每次都不出。玉望一層層地迭起,我每次都以為要到頂峰了,誰知又落了回去,合著積蓄的后勢又被推得更高,就這樣來來回回,顛覆往返,我便隨之起起落落,張皇無措,不知該往何處去,神智迷離,心也早就狂亂了。
我輕輕地叫他,他不理會我,可是身下似又狠了些。我下意識地往后縮了一下,他將攬著我的手忽地抽出來按住我,強迫我承受著。
隨著最后的掀起席卷,他傾瀉了,暢快淋漓了,我也破碎了,碎成漫天的水花,濺上云端,四散下墜,折射著烈日無數道璀璨的光。
他伏在我身上,在我的耳邊喘息著,貼了貼我的臉,便抽離了我翻身仰躺在一邊。
夜風吹著垂地簾起落了幾下,案上燭火刺啦啦地響了幾聲。
“王爺。”我靠在他的肩上叫他。
“嗯。”
“你什么時候出征?”我問。
“不知道,聽旨。”
“是不是快了?”
“嗯。”
我頓了頓又說:“王爺,等你出征的時候,我唱《晉水給你聽,就在帝都瀛邗的城墻上給你唱,到時你能不能聽見?會不會離著遠聽不見?”
他有一陣沒說話,沉默了片刻才道:“大軍又不是從瀛邗走,前一天大王會給將領們餞行,當天大軍是從隋梁城直接走的,你若在瀛邗的城墻上唱,是唱給誰聽。”
我笑起來:“那要在哪里?”
“在出隋梁城的昌榮道關口。讓冼送你去,在弩臺上等著。”他說。
“到時我能不能看清王爺?”我問。
“為何非要那時看,想看就趁著現在能看清的時候都看仔細了。”他說著低笑了一聲,那笑聲似有些疲憊,“到時你站在那里,讓爺能看見你就行了。”
我聽了又朝他貼了貼。
“什么曲子,若不好聽就別唱了。”他問。
“好聽,”我點點頭,“出自瑤國涇紈的,我先前也不會唱。還是聽了同被大王關起來的姐妹唱了才會的。”
“你瑤國的曲子,你還需別人唱了你才會。”
“不是的,王爺,”我忙道,“我長在瑤都,那曲子是涇紈的,恰巧那姐妹也是涇紈的。”
我沉默了一陣又道:“這首曲子要和著琴才最好聽,我送王爺那天也要將琴帶去。我那姐妹就是為大王彈完這首曲子之后被大王殺死了。”
他聽了這話問道:“怎么了,她彈得不好。”
“不是,”我搖搖頭,“大王似就是有意要殺我們這些義封的公主。趙裳彈得好著呢,大王就說,先王最喜歡聽涇紈的曲子,說完便命人將她投到晉水中去了。”
“既然她是瑤國人,為何還能到這里來,瑤國送來的不是你嗎?”他語氣似有些不解。
聽他這樣說,我便將趙裳的遭遇全部都跟他講了一遍,還告訴了他府上的趙豎正是趙裳的哥哥。見他沒有說話,只是在聽我說,我便將當初我們如何被關起來的,最后那些姑娘又是如何被殺死的都告知了他。
“王爺,能不能將趙裳已死的事告知趙豎?”我問。
他沒有答我,而是問道:“你剛說的那個叫昔什么的。”
“叫昔瑋。”呈王對我們的那場殺戮就是從昔瑋開始的。
“昔瑋,”他念了一聲,“這名字甚是耳熟。”
“我記得她臨走前說,她的父親是旬國的左輔大臣,叫……”我回憶著,“似是叫秦高,我只是模糊記得。”
我說完起身望向他,見他的神情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疑惑著什么,還有些凝重,片刻后見我望著他,便問我:“你還對誰講過這些。”
“沒有了,”我搖搖頭,“只此刻對王爺講過。”
“以后勿要再對別人提起了。”他說。
我一時有些出神,沒有應他。
他便看著我問:“你可曾聽見我說話。”
“聽見了。”我忙道。
“聽見了卻還給我發愣,我說了什么。”他問。
“說勿要對別人講這些。”我說,頓了頓又問,“那能否告訴趙豎,趙裳已死。”
“告訴你勿要對別人講,你說能不能告訴他。”他語氣有些不悅。
“不能。”我抿了抿嘴唇,自知失言。
“王爺,”我又叫他。
“嗯。”
“王爺雖不動我父親,但是大王和大長公主會不會對我父親怎樣,大長公主因為滅門之災肯定是記恨我父親的。”我憂心忡忡地說,“而大王,我記得,當初在南華殿那晚,就是王爺剛回宮那晚,大王對我說,我父親對不起大呈,還說等跟我父親將這筆賬算清,就來處置我。”
他看了看我道:“你太小瞧你父親了,他可算是個厲害的人物。就算呈國要將他怎么樣,你以為他會束手就擒?”
我聽著他的話,猶疑著說:“我不覺的我父親有多厲害,倒是覺得王爺和我父親都奇怪。”
他不說話看著我,神情像是有幾分興致似的等我的下文。
我便繼續說:“我父親說王爺厲害,王爺此刻又說我父親厲害。”
“那要看是什么事兒了,”他冷笑一聲道,“若論起做虧心事的本事,爺比不上他。”
“王爺這樣說是不是因為我父親最近總說要接我回去的緣故?”我問,還沒等他說話便又道,“王爺莫要怪我父親,我是今日才知,魏呼延確是曾向我父親提過婚的,我父親也曾看好過他,差一點就要因他而退了我與寧家的婚事,后來還未來得及,便接到了瑤王的旨意,要我來呈國。”
“真是笑談,即便如此,現在借此事為由接你回去,你自己說能否說得過去。”他頓了頓問道,“你父親是不是常和他有來往。”
“不算常來往,我曾在府里的時候,只知我父親宴請過他幾次。”我說。
“關于他的,你還知道什么。”
我搖搖頭:“我并不十分清楚他的事,也是今日才知,魏將軍竟不是瑤國人。”
他聽了這話似乎很在意,忽地看向我:“那是哪里來的。”
“不知。”
他沉默了片刻,似是自言自語道:“聽聞這魏呼延是個將才,只可惜我至今還未曾與此人較量過。”
“他來過呈國的,”我說,“上次我跟王爺講過,我來呈國就是他送我的。可惜王爺回來的時候,他早就已經回瑤國復命去了。”
說到這里我忽地想起了什么忙道:“王爺,你若是看見他保準會嚇一跳。”
“為何。”他問。
“魏將軍和大王長得十分相像,只是比大王年輕些。未見大王時,原本我甚是奇怪為什么宮里的宮仆和宮娥們都那樣看魏將軍,等見了大王,瞬間了然了。哦,對了,”我忽又想起了一件事,“魏將軍離開呈國的時候,竟然囑咐我叫我小心大王。”
他不說話,臉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像是在聽我說,又像是在自顧自地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