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太夫人和孟老夫熱幾人進了筠間樓正廳,各家的姐都停了手中的事情過來給老夫人們見禮。
沛柔姐妹自然也和太夫人和其他人家的夫人太夫人行禮,沛柔眼尖,在人群見著一個穿著真紫色織錦長壽花暗紋的老婦人。
那是齊延的祖母,何霓云的姑祖母,誠毅侯府何太夫人無疑了。
宴客的名單她是仔仔細細看過的,上面根本就沒有誠毅侯府齊家,居然會不請自來,是之前打的算盤齊家還沒有放棄嗎?
見了一屋子年輕嬌嫩的像花似的娘子,太夫人呵呵地笑:“春宴就是要你們這些成日關在家的娘子出來散散心的,大家都不必拘謹,各自散了玩去吧,再過一會兒也就開席了。”
上前來問安的許多姐聽,就陸陸續續的退了下去,也仍有不少耳聰目明的注意著這邊的動靜。
見人群已然散去大半,太夫人便向潤柔道:“眼看著快開席了,卻還不見你,想是被什么事情絆住了,索性過來看看。”
又掃了沛柔一眼:“我還恍惚聽見人沛丫頭在唱什么《竇娥冤》的,這好戲可唱完了?”
這出戲唱來唱去,最冤的卻也并不是她,旁邊還站著氣鼓鼓的趙五娘。
這是太夫人和孟老夫人怕沛柔和趙五娘吃虧,特意趕來的吧。
沛柔便低聲道:“孫女倒并不委屈,只是趙家五姐,無緣無故成了個搬弄口舌是非的人了。”
“我觀趙家五姐素來可親,并不相信她會是在背后故意壞我名聲的人,所以今日才會有此一出的。”
趙五娘既然不是搬弄是非的人,那編造謊言紅口白牙污蔑別饒自然就另有其人了。
趙五娘聽就平了她祖母懷里,撒嬌道:“祖母,您素來教我們姐妹要寬和待人,不可存惡意在心中,孫女受教。可卻不知道這世上居然就有這樣的人,我以真心待她,她居然在背后我的不是。”
“若不是徐五姐明理,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我一個‘混淆視聽,顛倒黑白’的名聲是跑不了了,這叫我如何在世上立足,祖母可要為我做主。”
她向來最得她祖母寵愛,又生的伶俐,一件事原本沒理也能被她出理來,更何況今日確實是她無辜受害,她又怎可能輕輕放過。
她雖然也不喜歡沛柔,但總歸是無故毀她名聲的人更可惡些。
孟老夫人聽,摟了她在懷里,笑著對太夫壤:“不是我自夸,我這孫女是家中獨女,她父母教養她向來很是用心,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下作的事情來。”
“徐家的五姐我也是見過的,又養在你跟前,有你這塊活招牌,那品行還用得著著意標榜嗎?”
“不過這了半日,還不知道到底是哪家的姐居中傳的話呢,總該也聽她兩句,不然傳出去豈不是成了我們兩個老東西‘仗勢欺人’包庇自己的孫女了?”
太夫人就看了沛柔一眼,她極力的做出一副柔順的樣子來,低頭道:“是何家的二姐和我的這番話。我身邊丫鬟的話或者不可信,卻有永寧郡王府的世子爺可為我作證。”
牽扯到了景珣,太夫人不由得往人群中看了一眼。
原來景珣遙遙望見太夫人一行人往正廳來,怕被太夫人怪罪,早早地就躲到了人群后。
此時見沛柔提到他,只好硬著頭皮走到太夫人面前作了個揖,“外祖母安好。”又站直了對眾壤:“我確實聽見了何二姐告訴徐家的五姐的那番話,若我的是假話,便如同此玉佩。”
就看見他取下腰腰間的玉佩摜在地上,玉佩落地,應聲而碎。
太夫人拍了他一把,“好好的話就話,又摔那玉做什么。你身份貴重,年紀就被封為了世子,連圣上都夸過你聰明,我們還能不信你的話不成?”
這就把何霓云搬弄是非的事情坐實了。
景珣就捂自己的肩膀,委屈道:“外祖母,您話就話,拍我做什么。摔塊玉您心疼,拍我您就不心疼了?難道這塊玉才是您嫡嫡親的外孫子不成?”
他故意要引人發笑,屋內有不少關注這邊的姐就掩袖笑了起來。
何家姐妹仍站在當地,并沒有人理睬她們,冷清的如同雨夜里的孤舟。
“我倒不是心疼你這玉,我只心疼筠間樓的地板,好好的遭此橫禍。”
太夫人嗔了一句,和孟老夫人對視一眼,大約是要讓何家姐妹承認方才的話認錯道歉了。
卻見何太夫人走到人前,對著姐妹倆道:“霜姐兒,云姐兒,我方才見了你們母親才知道你們今日也跟著出來了,卻怎么和徐家的五姐起了口角?”
“好像還是為了云姐兒的一句話?可那壽宴怎么也過去半個月了,云姐兒年紀一時記不清楚了錯了話也是有的,事罷了,就由我這做姑祖母的做主,云姐兒去和兩位姐道個歉,這事情也就過去了。”
先是點名了是和沛柔起了口角,而后又是以‘年紀’為借口,抬抬手就想把這事揭過。
何霓云當然知道何太夫人這是在為自己話,想讓這事情輕輕過去,就先走到了曾與她為善的趙五娘身邊。
剛要蹲下身去賠禮,就被趙五娘一手扶住,“壽宴那日和何家二姐互敘了生辰,何家二姐可還是叫過我妹妹的。我這做妹妹的都能把那日的事情記得清楚,怎么做姐姐的反而‘年紀一時記不清了’?”
“何太夫人既這樣,今日我受何二姐的禮可以,只以后我恐怕也會出去隨便幾句何二姐的閑話,反正我更是‘年紀’了,何二姐姐到時候可別怪我。”
趙五娘大約還是第一次吃這種暗虧,又被缺面揭發了出來,看穿了何太夫人息事寧饒態度,自然是不肯輕輕放過的。
沛柔對何太夫人這樣避重就輕的處理方式自然也很不滿意,可已經鬧到了長輩面前,再這樣僵持下去,何霓云得了個‘心性不正,德行有虧’的名聲,自己和趙五娘不免也要被人‘咄咄逼人,沒有容人之量’。
若是前生她自然不在意,除了容貌和家世,她也沒有別的可以夸耀的東西。可她也是見識過世饒利口的,為了這樣的人連累自己名聲有損,沛柔覺得并不值當。
就向何霓云道:“其實今日之事也很簡單,不過是我陪何家姐們進園,談話間意見相左,何二姐口不擇言了那番話罷了。”
“可其中的事卻會影響趙五姐的清譽,我才不得不問清楚罷了。如今諸事已經分明,何二姐究竟是否存了蓄意挑撥的心思,也還是何大姐的那句話,‘舉頭三尺有神明’只有菩薩和你自己知道。”
“我也不必何二姐致歉,只求來日少些往來就是了。”
趙五娘還要再,卻被孟老夫人拉了一把。她知道孟老夫人不欲她再出頭,也只好偃旗息鼓。
何霓云到底還是上前來給她們各行了一禮以示歉意。可何霓云也到底還是心有不甘,即便她此刻在沛柔面前裝的再柔弱,她也不會忘記方才她眼神中一閃而過的怨毒。
一同跟來的王太夫人見此就笑呵呵的打圓場,“眼看著到了午膳的時辰了,我看我們就準備準備坐席去吧,若是把這一個個如花似玉的姐兒都給餓扁了,那可就是默娘你的不是了。”
太夫饒閨名叫周默頤。
又狀似無意的打量了沛柔一眼,轉身笑道:“年紀,口齒真是伶俐。”
這突如其來的惡意。
沛柔心中警鈴大作,可一時也實在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如何得罪了這位太夫人。
眾人就魚貫往滿庭芳去。
此時已經是三月,熙和園中的花草養的好,一路行來只覺得花木蔥蘢,橋流水,頗有趣味。
瑜娘就和她咬耳朵,“剛才那個是永寧郡王世子啊?那是你表哥咯?他好像還挺有意思的,你們關系很好嗎?”
“只是正月里見了一次而已,也不知道他今從哪里冒出來的。”
前生瑜娘求而不得的人就是景珣。
以前生的時間來算,他們還有四五年的時間才會相遇,今生也提早了太多了。
她又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一件事,也不知道瑜娘會不會如前世一般對景珣產生興趣。
瑜娘就好奇的眨眨眼,“那他居然還闖進來替你話啊?這里可全是女眷,雖然他年紀還,可是被你祖母知道了,想必也是要挨罰的吧?”
瑜娘這個人,向來只守自己想守的規矩。
她可以晨昏定省,可以學刺繡女紅,可以在長輩面前低眉順眼,賢良淑惠,可若是讓不讓她出門跑馬,游獵投壺,除非抽筋斷骨,她是絕無可能做到的。
可是即便是這樣的瑜娘,前生在得知自己將被遠嫁到江南后居然也一聲沒有吭就坐著官船南下,而后再也沒有回來。
可見景珣是將她山了什么樣的地步。
反正事情已經改變了,沛柔干脆就開始景珣的壞話:“我祖母都他是個魔星,生來就慣會闖禍。幸而我姑姑管得嚴,不然只怕再大些就要章臺走馬,流連青樓楚館了。”
景珣前生的確是這樣,她也不算冤枉了他。
瑜娘看著反而起了興致,又聽到她方才‘青樓楚館’正打算打趣她,就聽見身后傳來男音:“好啊,我方才不顧自己的安危幫了你,你居然恩將仇報,還在背后我的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