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缸照

第二百四十四章 相聚

“延哥兒和他媳婦吵架了?他媳婦還鬧著要回定國公府去?你的消息,究竟可有幾分準,我瞧他們前兒七夕時出門還郎情妾意的,怎么忽然就吵起來了?”

何太夫人手中掛著一串佛珠,原來只是在靜心念經,此時卻將佛珠轉的飛快。

何霓云坐在一邊,也忙追問道:“三表嫂說的可是真的?是為了什么事?”

小常氏便笑道:“孫媳婦也聽得并不明白,只知道吵架之事大約是真的,至于為了什么,倒是真不太清楚。”

“您也知道,鄉君嫁妝可抵一城,嘉懿堂里的下人們也比其他院子里的富庶,輕易也打動不了。光是問了這個消息出來,便花了孫媳十兩銀子。”

何霓云便隱隱現了笑意,被小常氏盡收眼底。

“難怪我瞧著四表哥這幾日都眉頭緊皺,行色匆匆的,沐休日也只呆在書房里,也就是同我說話時還有幾分笑意。”

“恐怕三表嫂這十兩銀子沒有白花,這個消息應當是真的。”

何太夫人便道:“四房的那個,進了門做了延哥兒的妻子,還這樣不馴,家里上上下下都得稱她一聲‘鄉君’。”

“仗著出身高,連我這個太婆婆都不放在眼里。連帶著延哥兒待我都不如從前孝順了,實在可恨。”

何霓云替何太夫人捶著腿,又故作無意道:“也不知道當時四表哥是看上了她什么,要我說,也就有空有一張皮囊罷了。”

何太夫人便道:“你四表哥那時與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我還想著她是由定國公府的太夫人教養的,又有鄉君的封誥,雖是庶出,也不差什么了。”

“小時候看她也是乖乖巧巧的,誰知道長大了,性情居然這樣乖戾。”

小常氏便笑道:“也是年輕,再過幾年便好了。”

何霓云便望了小常氏一眼,笑了笑,“三表嫂是個良善的人,自然不知道有些人的本性就是這樣,哪里是一朝一夕便能改的。”

“只是可憐四表哥,這一鬧,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消停。”

小常氏輕笑了一聲,“這也終歸是四房夫妻的事情,他們是結發夫妻,其實倒也不必外人在這里說三道四的。”

“孫媳婦房中還有事情要辦,便不陪祖母與云娘表妹說話了。”

何霓云也站起來,“眼見著又是黃昏了,霓云仍在孝中,要吃素,便不陪姑祖母用膳了。”

待二人走到廊下,常氏便望了一眼天邊,而后對何霓云道:“瞧著天邊的紅云,明日定然又是個好天氣。”

何霓云也望了一眼,而后收回了目光,“景色雖好,可也很快便要消逝了。我與三表嫂并不同路,這便先走了。”

“云娘表妹這便要回去了?”

小常氏望著何霓云的背影,“可云娘表妹如今住著的靜宜堂不是在這邊么?瞧著這個方向,怎么倒像是要往二門上去。”

何霓云轉過身來,笑容略微有些不自然,“前幾日給我娘寄了信,誰知道卻許久都沒有回音。羈旅異鄉,總歸想聽聽家鄉音信。”

“三表嫂是燕京人,不曾離開過家鄉,自然不明白我如今的心境。”

小常氏便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那云娘表妹自便,我便先回三房去了。”

何霓云走在往二門上去的路上,忽然跑過來一個眼生的小丫鬟,“表小姐,這是您的信件。”

也不待何霓云再問,便匆匆忙忙地跑遠了。

何霓云走到屋宇的陰影中,拆開了那封信,而后有笑意漸漸地漫上唇角。

這一邊沛柔一大早出門,卻是到了萬家。海柔的身孕已經滿了三個月了,若不是這樣,沛柔也不敢隨便去打擾她。

前幾個月因為她性子活潑,總是愛鬧愛動,所以胎像一直有些不穩。

因此萬家人都不許她出門走動。若是見了沛柔,她們是從小玩到大的,玩笑之間,便又不知道要鬧出什么事情來了。

這是海柔嫁過來以后沛柔第二次來萬將軍府,這一次瑜娘倒是在家。下個月初十,便是她與景珣的婚禮了,景珣就是再想念她,瑜娘有分寸,也不會隨便與他相見的。

“臨近出嫁,果然人瞧著便不一樣了。”沛柔在棋盤上落下一字。

瑜娘便笑了笑,想了想,也落一子,“我瞧著倒不是我不一樣了,是有些人成了親,自己變得不一樣了。”

“哦?”沛柔仰起臉,讓瑜娘能仔細地看著她,“那姐姐倒是說說,我到底哪里不一樣了。”

瑜娘就用帕子掩了嘴,“出嫁成了婦人,臉皮更是厚了。”

海柔原來看她們下棋覺得無趣,坐在一邊的榻上用些糕點,聞言便口齒不清地道:“五妹妹向來臉皮便厚,這倒不是出嫁之后的事情。”

沛柔就回頭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若不是你如今懷著個小將軍,我可不會輕饒了你。”

海柔又吞下一個酸梅子,只是望著沛柔笑了笑。

“瑜娘姐姐說我成了親不一樣,下個月自己也要成親了,我倒是要看看,姐姐又能變成什么樣子。”

瑜娘沒有理她,慎重地又下一子,而后道:“你又輸了。”

沛柔原來也沒用心在下棋上,就收了子,“不來了,不來了。三姐姐,你瞧瞧,你小姑子欺負我。”

海柔便湊趣道:“我雖然是她嫂子,可身上不過只有五品的誥命。人家下個月過了門,可直接就是世子妃了,往后我還得討好著她呢。”

兩姐妹就笑起來,落落大方如瑜娘也忍不住要臉紅,“你們姐妹倆聯合起來欺負我,若是再說這樣的話,那我可就走了。”

沛柔就拉了她,不肯叫她走,“三姐姐,你說話還得謹慎些,待會兒真把我們永寧郡王世子妃給氣走了可怎么是好。”

瑜娘就笑著往她腰上掐了一把。

鬧了一陣,海柔忽然道:“五妹妹最近可有聽見宣瑞伯府的事情?”

沛柔最近都在幫小張氏辦些雜事,倒真沒有聽見這些消息,便好奇道:“是誰的事?常毓君?”

海柔的神色就冷了幾分,“表嫂的父親出京往山東任布政使之后,我那好表哥,婚后一連抬了三房妾室。便是這樣也還不知足,又在家里養了幾個伶人。”

“有一回他們行樂時,表嫂看不過去,便叫人進去,將那幾個伶人當著我表哥的面綁了起來。誰知我表哥喝多了酒,居然上前去推了表嫂一把。”

“她摔在地上,就見了紅,小產了。如今表嫂的母親回了燕京,正鬧著和離呢。”

常毓君是什么樣的人,沛柔前生便已經很清楚。可海柔如今說起常毓君來,眉間的冷色卻比說起祝煦憐更甚。

常毓君這樣的負心人,實在不是能夠白頭到老的。她若是真能與常毓君和離,也算是她的福氣了。

祝煦憐與她們的關系雖然都不好,可畢竟相識一場,同是燕京仕女,見她如今成了這樣,也都有幾分不忍得。

靜默了幾息,瑜娘忽然道:“何霓云如今不是在你府里么,她如今如何了?”

沛柔便冷冷一笑,“還能如何,她畢竟還在孝中,就算有些齷齪心思,也總得等出了她祖父的孝再說。”

瑜娘見她這樣說話,就知道誠毅侯府里也不是一派平靜的了,“聽你這意思,她還是有些不安分的了?”

沛柔又想起那一日的不快來,“其他的倒也沒什么,只是元放下衙回來的時候,她也曾去二門上等著想與他說話。”

海柔很快地捕捉到了她話中的意味,“何霓云去二門上見我們五姑爺,五妹妹是怎么知道的?難不成,你也是日日去二門上接五姑爺下衙的不成?”

沛柔就笑了笑,“怎么,三姐姐還不許我們夫妻情深了?”

海柔在自己臉上點了點,要羞沛柔,而后道:“逢春,現在是什么時辰了,大爺要下值了嗎?若是快下衙了,你快扶我去二門上等著他。”

瑜娘忙笑道:“嫂子可消停些吧。你今日若是去了二門上接我哥哥,只怕他明日都不敢去上值了。”

眾人就又笑了一陣。

見著瑜娘,沛柔倒是又想起來一件事,“我聽說世子身邊有一個從小服侍到大的丫鬟,名叫冷金的,似乎很有幾分伶俐。你若是嫁過去了,也該好好理一理他身邊的人才是。”

前生冷金這個丫鬟頗有手段,仗著景珣的寵愛,在柯明碧手下也過了好幾個回合。

瑜娘見沛柔說的鄭重,也點了點頭,“我也曾經聽說過這個丫頭。她從小服侍世子到大,想必年紀也不小了,我自然會給她找個好人家。”

見瑜娘明白她的意思,沛柔也就沒再多言。

用過了晚膳,有小丫鬟進來報信:“大奶奶,五姑爺來了,說是要接鄉君回去呢。”

海柔和瑜娘就望著她善意的笑。

海柔更是輕輕推了她一把,“快去吧,有人來接你了呢。”

沛柔就握了她的手,“三姐姐如今有了身孕,可千萬要多多注意身子。”

又對瑜娘道:“下回再見,恐怕就真要喚一聲世子妃了,你成親的時候,我會去永寧郡王府,也好多陪陪你。”

瑜娘就和海柔站在一起,笑著送了她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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