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間,今日來訪的客人都走了,齊延就把奕姐兒放在沛柔床邊,一家三口靜靜的說話。
沛柔就和齊延提起白日趙五娘說的話來,她有些苦惱,一邊說,一邊望著奕姐兒的小臉。
“……話雖然這樣說,可我還是覺得該自己喂奕姐兒幾日才好。她從小就喝乳娘的奶水,將來若是和我不親怎么辦。”
齊延失笑,“她才這么點大,哪里能記得這些事,你實在是多慮了。等她有記憶的時候,你再好好陪她玩就是了。”
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睡覺。很偶爾才會睜開眼睛,而后下一刻就開始哭鬧起來。
這幾日沛柔也多是在她睡覺的時候,才把她抱過來放在身邊仔細的看看,有沒有哪點像了自己。
她既沒有給她喂奶讓她吃飽,其他的雜事就更沒做過了。沛柔望著女兒的小臉,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對不起她似的。
齊延方才說的話,她也根本沒有聽,自言自語道:“要不然等齊昭昭醒了,還是再給她試試吧。若是再不行,也就只能怪我這個當娘的沒用了。”
雖然沒用,但省了不少心。
沛柔正這樣想著,母女連心似的,齊昭昭就醒了過來。這次倒也沒有即刻就哭,被沛柔抱起來,還瞇著眼睛看了自己的娘許久。
沛柔正想和齊延夸她乖,可愛乖巧的奕姐兒就變成了齊昭昭,張著嘴大哭了起來。沛柔連忙輕輕的搖晃著襁褓,又輕輕拍了她兩下。
齊昭昭還算是好對付的,若不是餓了,拍這兩下她很快便會睡著。這一次她哄了她許久,齊延都蠢蠢欲動想把孩子接過去了,還是沒能把她哄好。
越哭越委屈,沛柔都心痛起來了。干脆心一橫,也不管齊延還在一旁,就解了衣襟,讓齊昭昭貼了上來。
喝奶是齊昭昭的本能,她不會控制自己的力道。所以這一次也還是很疼,疼的沛柔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齊延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很不舒服,正想勸她不要為難自己,把乳娘叫進來便是了。
沛柔緊皺的眉頭卻松了了些許。這是一種很奇異的感覺,但無疑齊昭昭得到了她想要的,大口大口的吮吸,過了許久才停下來。
而后松了嘴,好像還打了個呵欠似的,不要片刻就又睡著了。
沛柔松了口氣,又輕輕的把她放在了床邊。
雖然在齊昭昭的努力下,沛柔離成為一個能干的母親又進了一步,但即便通暢了,方才她用力吮吸的時候,沛柔也還是覺得疼的。
不過,胸部漲漲的感覺倒是消了些,也不算對她全然沒有好處。
沛柔還沒緩過來,齊延卻忽然把自己的手臂伸給她,沛柔不解何意。
齊延大義赴死一般開了口,“方才我瞧著奕姐兒喝不到奶,小臉都憋紅了,你又還是那樣疼。我們是一家人,總不能只叫你們兩個受苦。”
“你平時不是最愛咬我的手臂了,這不是么?別和我客氣。”
沛柔笑著輕輕把他的手拍開,怕嚇著了已經吃飽喝足睡著了的齊昭昭。
“你是不是今天和我五哥哥呆久了,怎么傻里傻氣的。你皮糙肉厚的,我才不高興咬你,留著以后給齊昭昭磨牙。”
齊延就笑著在床邊坐下,讓她靠在他懷里。
“你說齊昭昭長的像誰啊。我大嫂也說像我,我自己倒不覺得。”
齊延的目光落在熟睡的女兒身上,溫柔的道:“只有眼睛像你,其他的好像都像我多一些。”
他又想了想,“奕姐兒的頭發生的多,我聽說一般的嬰兒都不能有這么多頭發的,這點也是像你。今天聽泰山說,你剛出生的時候也是這樣。”
“所以如今才養了好頭發,曉繯青絲,光艷容顏。”
沛柔在這時候,忽然想起他前世華發早生的事情來。在她的那個夢境中,齊延的頭發也的確不再如他們年少相伴時一樣烏黑,他一個人先白了頭。
沛柔就飛快的伸手把齊延用以束發的竹骨簪拔了下來,他的頭發很快也如她一樣披散。
齊延沒有問她為什么,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沛柔也沒有理會齊延探尋的目光,把她的一小縷頭發,和他的結在了一起。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從前幾朝,夫妻成婚時,都要剪下各自的一縷頭發相結,再放在一個荷包里好好收藏。”
沛柔理直氣壯,也不管齊延會做何反應。
“燕梁雖然已經沒有這樣的風俗,你也從來都不是信這些的人,可是我喜歡這樣。”
齊延只是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臉,“誰說我不喜歡了,我也喜歡。你放心,今生我們會白頭到老的。”
沛柔直起身子來,把雙手都放在齊延的臉頰上。她看著齊延,齊延也看著她。她沒有想和他說什么,也不必說什么,她的心思他從來都懂。
這樣彼此對望了一會兒,齊延忽然嚴肅起來,“方才奕姐兒是不是只喝了一邊的奶水,那……”
齊延話還沒說完,沛柔的臉立刻就通紅起來。她瞥了齊延一眼,“登徒子!你想做什么。”
“沒想做什么。”齊延的表情還是一副正人君子,是沛柔自己想多了的模樣。
“若是你決定以后自己也要喂奕姐兒,我覺得我得去問問阿霰,有沒有什么辦法能讓你舒服些。”
話音一轉,“不過今日到底是有些晚了……”
沛柔咬了咬唇,把眼睛別開,“你把奕姐兒抱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齊延又笑了笑,小心的把奕姐兒抱起來。卻忘了他們的頭發還牽扯著,他一起身,頭發互相拉扯,沛柔就忍不住痛呼了一聲。
幸而奕姐兒只是動了動,并沒有醒過來。
齊延就又望著她無聲的笑,像是在說她作繭自縛。沛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奕姐兒出生也才三天而已,如今他抱孩子的姿勢已經很熟練,比她這個抱過不少侄兒侄女的人抱的還要好。
等了一會兒,齊延才重新進來。
貴妃榻上的被褥才整理過,沛柔卻道:“你還是不要睡在那里了,還是和我一起睡在床上吧。雖然才九月,可我今年好像格外怕冷似的。”
齊延從善如流,掀開被子和沛柔靠在一起,一手攬著沛柔的肩膀。
“可能是剛生了孩子身體虛的緣故,每日做了食膳來,你該多用些,這樣才能快些好起來。”
如今她用的膳食都是林霰特意安排的,都是對她的身體復原有所助益的。可她若是吃的下,也就不會每日都只吃這些了。
沛柔不想讓齊延嘮叨他,雙手環上他的脖頸,迫著他低下頭來,而后送上了她的唇瓣。齊延的手先是落在她背上,像是不滿意她這樣瘦似的,很快又游走到了前面。
沛柔也難得大膽了一回,放下一只手,向被褥中他的身體探去。
齊延整個人立刻就僵住了,像是不可置信似的,吻她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沛柔和他分開,雖然臉紅,那只手卻沒有停。
“今天五哥哥是不是也帶著商姐兒過來了,你們說了什么?”
沛柔和齊延并肩躺著,望著鵝黃色的帳幔上繡的一叢桂花。燭火已經熄滅許久。如今是上半月,月光一日比一日明亮。
齊延的聲音帶著一種別樣的松弛,“還能說什么,自然是說女兒的事情了。我剛回燕京沒幾日,有一回遇見他,他就纏著我說商姐兒的事情。”
“我急著回來看你,他卻這么沒有眼色,我當時就想,等我也有了女兒,我也非報了這仇不可。”
沛柔輕輕笑了笑,“然后呢?”
齊延道:“沒然后了呀。齊昭昭才出生三天,什么也不會,我都不知道能炫耀什么,光顧著看著她傻笑了。”
“不過,咱們家奕姐兒和他們家商姐兒可能真是天生的冤家。本來兩個人都好好的,把她們放在一起,就都開始哭,怎么哄也不肯停下來。”
“非要其中一個去了另一個屋子才能消停。”
“真的假的,你可別騙我。”沛柔有些驚異,“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現在還只會哭,等都長大了,可真的有熱鬧看了。”
齊延轉過臉來,“你怎么好像還很期待似的。”
沛柔便道:“兩生我和趙五都算是打了個平手,或許這個勝負,女兒們能分出來呢。”
齊延笑了笑,十分寵溺的樣子,“你高興就好,不用管齊昭昭死活。”
沛柔就在靜夜里大笑起來。
笑了一陣,沛柔才道:“有了孩子,好像大家都忽然一下子長大了似的。從前坐下來,都是討論胭脂水粉,哪家衣坊出了新的布料。”
“如今開口閉口都是孩子,有意思,又沒意思。”
齊延便道:“是因為時間過去了。每一個階段都有每一個階段要做的事情,你從前做的很好,所以你才懷念,可更重要的是當下。”
“這樣,到了下一個人生階段,你也才會懷念如今。”
沛柔伸出手指,在齊延臉頰上,把他的五官都描繪了一遍。齊延沒有再開口,她慢慢的閉上眼,在他身邊,很快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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