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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一空,太后驀然回過神,她一把抓住云初,破例沒讓她跪:“……哀家這是高興,真沒想到,你醫術這么高……”太后眼底隱隱地竟透出淚花,“你快告訴哀家,哀家什么時候能好?”
“……少則三月,多則半年”如午夜星辰,云初的雙眸熠熠生輝。
白癜風病因很多,用藥也不盡相同,她就怕藥不對癥,對癥了,就不難痊愈。
心情特別的好,太后扭頭吩咐玉晗,“……去怡和殿免了娘娘們的請安禮。”一掃往日的威嚴,她像老小孩般纏著云初按摩針灸。
搖搖頭,云初微微地笑。
盡管站在權利的巔峰,她終還是一個耳順之年的老人。
伺候太后在迎枕上躺好,云初剛落了兩針,就傳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瞧了眼閉目養神的太后,玉蓉躡手躡腳走了出去,回來時神色大變:“朝陽宮傳信,姚貴妃難產……”
“……什么?”太后猛睜開眼睛,就要坐起,“什么時候的事?”
“太后您慢些……”險些扎到她,云初忙縮回手,不可置信地扭過頭,“怎么可能?前兒過去瞧,胎兒還沒入盆呢……”
嘴里說著,云初隨即想起,盡管胎兒沒入盆,但如果胎盤過度鈣化,也會引發早產,她聲音戛然而止。
太后也看向玉蓉,“……不是還有十多天才到預產期嗎?”
不僅云初,其他穩婆也說,胎兒沒有入盆的跡象,姚貴妃臨產至少還需半個月。
“……說是貴妃娘娘昨兒一早就肚子疼,因為預產期還早,又疼的不重,以為是吃壞了肚子,不想晚上就見了紅。”玉蓉臉色瓷白。
空氣驟然一冷,太后的聲音如刀刃上的冰峰,凜凜地透著股殺意:“……怎么才來報?”
玉蓉撲通跪了下去:“……喜公公嚇得臉色蒼白,支支吾吾的也說不清楚,只說貴妃娘娘危在旦夕,奉了萬歲口諭,來請太后……”
震驚中帶著股地獄般的恐懼,太后猛喊了聲:“來人”
“太后……”見她要殺人,云初急叫了一聲,“他終是萬歲遣來的,一個奴才也不會知道太多……”見太后神色緩和,云初趁機又道:“太后還是抓緊去看看貴妃娘娘,也許……”
云初想說也許還來的及,瞧見太后目光變的深邃,聲音戛然而止。
太后卻迅速冷靜下來,一年來她尋遍了民間名醫,都治不了她的白斑,不想云初卻做到了。
也許這一次,只要她出手,還會有奇跡出現。
一念至此,太后聲音立時柔了下來,神色也異乎尋常的冷靜。
“云初說的對,是哀家急昏了頭……”扭了頭吩咐玉晗,“……速去朝陽殿打聽情況。”又看著地上的玉蓉,“你起來,更衣……”
從沒有人能在太后暴怒下阻止她殺人,玉蓉一面應著,一面驚詫地看了云初一眼。
“……貴妃娘娘昨晚羊水就破了,見了紅,奴才見她宮縮無力,不得已在太醫的指導下用了催產藥,如今已經六個時辰了,胎兒還沒有完全入盆,貴妃娘娘已經宮縮無力了……”
朝陽殿里沉寂得嚇人,墨帝鐵青著臉聽穩婆蔣嬤嬤哆哆嗦嗦地回稟。他腳下跪了一地的太醫和穩婆,太監宮女們個個噤若寒蟬,唯有立在墨帝身后光鮮亮麗的廉淑妃緊繃著的臉上隱隱透著一股喜意。
真是連老天都在幫她
姚貴妃本就胎位不正,如今竟又發生產難。如果羊水沒破、沒見紅也就罷了,這個時候別說那個號稱能起死回生的欒云初,就是大羅金仙來了,也沒用。
想起云初,廉淑妃更是得意,太后巴巴地把她接進宮來,又對自己千防萬防的,不想她千算萬算,也沒算出姚貴妃會早產,會產難,沒算出朝陽宮統領魏番暗中早已投靠了她父親
“宮縮無力,那豈不是說光靠姐姐自己娩不下來……”心里暗自得意,廉淑妃臉上卻是十足的擔憂,眼睛看著墨帝,嘴里問蔣嬤嬤,“……可不可以繼續用催產藥?”
“這……”
蔣嬤嬤求救地看向太醫。墨帝的目光也落在幾位太醫身上。
“才六個時辰,貴妃娘娘已經連用了兩副催產藥……”徐太醫連連磕頭,“真的不易再用了……”感覺墨帝的目光陡然變得犀利,徐太醫忙補充道:“再用也只能是虎狼之藥了……”
墨帝極力壓抑著平和的語氣:“……愛卿還有別的法子嗎?”
“這……”
徐太醫搖搖頭,看向身邊的王太醫。
王太醫叩頭道:“微臣聽說針灸可以催產,不知可不可行?”
“針灸?”墨帝一喜,身子略往前傾,“愛卿快說……”
“產難是氣機不展,氣血運行不暢,而引起的久產不下,用針剌合谷及三陰交就可以順利產出……”
墨帝點點頭,看著蔣嬤嬤:“還不快去試”
“這……”蔣嬤嬤磕頭如搗蒜,“萬歲恕罪,奴才不會針灸……”
總不能讓太醫進貴妃產房?
墨帝猶豫著看向王太醫。
“臣只是聽說,也從沒試過?”王太醫磕頭如啄米,見墨帝要怒,“臣聽說民間有個李名醫,最擅此術,號稱李一針,凡疑難雜癥,一針可愈……”又磕了個頭,“萬歲不如請他入宮試試?”
“大膽”廉淑妃怒喝道:“姐姐的產房也是那些鄉野莽夫隨便進的”
王太醫用袖子緊擦額頭的汗,連連磕頭告罪:“臣知罪……”
“臣也聽說過李一針……”徐太醫磕頭,“不過,他好似半年前就神秘地失蹤了……”
“罷了、罷了……”墨帝揮揮手,“民間游醫,居無定所,這一時上哪去找?就算找了來,怕也來不及”
如果能及時找來,他倒是不在乎李一針是不是個山野莽夫,事后殺了就是。
“那兩個穩婆呢?”見眾人鴉雀無聲,墨帝又問嬤嬤道:“也不會針灸嗎?”
蔣嬤嬤磕頭:“奴才這就去問……”
不等她起身,早有宮女進了東偏殿——姚貴妃的產房。
吳嬤嬤、韓嬤嬤連連磕頭,直說不會針灸。
韓嬤嬤又磕頭道:“貴妃娘娘已好長時間沒有宮縮了,下面血流不止,萬歲再不想辦法,怕是母子都有危險。”
揮手示意她們進去照看姚貴妃,墨帝又問眾太醫:“……除了針灸,眾位愛卿還有什么辦法?”
眾人的臉幾乎貼到了地面上。
廉淑妃目光閃了閃:“如果用虎狼之藥,會有什么后果?”
徐太醫磕頭:“……那要看萬歲想保大還是保小,臣才敢下方。”
當然是保小了
天家的子嗣第一,墨帝剛要開口,猛想起姚貴妃是太后的親侄孫女,這事兒他還真不好一個人定,就看向魏公公:“去傳母后了嗎?怎么還沒到。”
“……小喜子已經去了多時,想是快來了。”魏公公說著,又問:“要不,奴才再遣個人去瞧瞧……”
墨帝不耐地揮揮手,魏公公沖身后的小公公遞了個眼色,那小公公匆匆走了出去。
廉淑妃嘴角掠過一絲冷笑,有如妖冶的曼陀羅綻放。
“萬歲……”見墨帝久久不語,徐太醫磕頭道:
“貴妃娘娘產難且又胎位不正,就算用虎狼之藥,也未必能如人意,鬧不好,還是會母子不保……”偷睨著墨帝的神色,他小心翼翼地說:“如果萬歲想保小不保大,臣還有一法,宮廷里也有記載……”見墨帝目光閃閃地看著他,徐太醫膽子就大了些,“仁帝十年,淑媛娘娘胎兒橫位難產,當時的太醫院使候大人諫奏割腹取子,得六皇子衡王……”
這就是人常說的殺雞取卵
話音一落,廳里的人倒吸了口冷氣,一時間竟無人敢附和。
“這……這太殘忍了……”良久,廉淑妃撲通跪倒:“萬萬不可……”又拿帕子拭淚,“姐姐為人和善,賢良淑德,從沒做過什么惡事,為何卻要遭此報應?”
她聲音嗚咽低婉,微低的風目卻在不停地轉動,暗暗咬著牙齒:
大的活不成,小的也不能活
“朕也不舍得如此……”幾聲嗚咽,聽得墨帝心都要碎了,他伸手把她拽起,“愛妃平身,一切等母后定奪。”
正說著,門口太監高呼:“太……后……駕……到”
正要起身的廉淑妃又軟軟地跪了下去,墨帝一怔,下意識地站起來。
云初扶著太后緩緩地走進來。
“……這是做什么?”
見墨帝還牽著廉淑妃的手,太后臉色一寒,這一路上,她已聽說,姚貴妃昨晚遣人給懿祥宮傳信,被侍衛以禁夜為由,擋在了朝陽殿里,她剛得了董國公的密報,朝陽宮統領魏番暗中已投靠了大將軍。
此時看到廉淑妃惺惺作態,太后怒氣止不住地一陣陣上涌,勉強維持著臉色平靜。
“母后別急,先請坐……”
若有所思地看了云初一眼,墨帝潛意識地松開廉淑妃的手,上前攙扶太后坐下,扭了頭給魏公公打眼色。
魏公公忙跪爬半步,把姚貴妃的情況說了一遍,又說起太醫們提出的保大保小問題:“……萬歲正猶豫不決,等著您來定奪。”
保大還是保小?
太后皺了皺眉,皇家的規矩無可爭議,都是保小不保大。
可如今形勢不同,姚貴妃是姚家人,如果能保住她,就等于保住了姚家。
孩子沒了,她可以再生,就算身體不行,還可以把姚謹接進宮來替她生。可如果只留下孩子,她已年邁,以廉淑妃的手段,怕是沒幾天這孩子就尸骨無存了。
今天連她自己都著了道,太后不僅對廉淑妃刮目。
反反復復,權衡再三,太后的心意是保大不保小,但這卻和祖宗的規矩相違,當著一地的奴才,她還真不敢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