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歡

第一百六十二章 盜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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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

云初一怔,她帶如煙進太后寢宮不是為了玩,是為了盜書。

和江賢的五日之約,如今已經是第四天了,被陸軒鬧的,兵書的事兒還沒影呢,太后召她去,大多是為了治療白斑,不許她帶奴婢進寢宮。

但她去謹見太后,就可以帶奴婢進去。

所以,她這兩日就一直找機會帶如煙去見太后,怎么能讓喜菊跟著?

“昨兒玉蓉幫著選了些花樣子,你給撻下來,就留屋里秀帕子吧……”略一思忖,云初沖喜菊笑道,“如意沒跟著來,這些事兒就得你辛苦些了……”又補充道,“乞巧節快到了。”

嘴里應了聲是,喜菊微微有些失望,羨慕地看了眼如煙,她不會女紅也有好處,可以天天跟著云初到處玩。

“這是臣女用藍香花蒸出來的……”云初將藍香花油精抹在掌心,輕輕給太后按摩太陽穴,“藍香花的香氣有鎮靜安神作用,聞久了,能緩解心情,怡情養性,有助于您的睡眠……”

“嗯……”太后閉著眼睛,“哀家很喜歡這味道,很柔和、清淡……真奇怪,哀家就看你用了一滴,竟然滿屋都是香氣,比熏香好用多了……”

后面的話漸漸地淹沒在太后的唇邊,她似乎睡著了。

悄悄譴走了小宮女,玉蓉拿了條薄毯給太后蓋上,靜靜地守在一邊。

如煙用眼睛不住地打量著身后那個花鳥紋紅木柜,云初說那本穆熹兵法就在這柜的最上層抽屜里,她盯了兩天,這屋里沒斷過人,她一直就無法下手。

回廊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太后身子動了一下,玉蓉一驚,朝云初點點頭,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余光瞥見如煙轉身直奔花鳥紋紅木柜,云初感覺自己的心都停止了跳動。

如煙不要命了,太后睡眠極輕,輕微的一點聲響都能醒,一旦她開柜門聲把太后驚醒了,一睜眼就能抓了她們現行。

有心阻止,云初卻不敢開口,更不敢回頭,感覺衣服都貼到了后背上,她強壓著砰砰亂跳的心,手指均勻地用著力,生怕力道的一點點變化,就把太后驚醒,渾身的汗毛都乍了起來,張著耳朵幫如煙聽著外面的聲音。

聽到玉蓉的推門聲,云初的心咚咚亂跳,想警告如煙,一回頭,如煙正若無其事地立在她身后,暗舒了口氣,手指一下子脫了力,太后猛然睜開眼睛,“……怎么了?”

玉蓉正好進來,以為是問她,就輕聲回道:“是小碌子,說是陸侍讀代母親去祭酒府請罪,被攆了出來,在門口跪著,惹了一堆人圍觀……”

太后就皺皺眉。

“……就沒見過這么迂腐的人,得了條命便宜了他,還鬧”

“要不……”云初臉色瓷白,“臣女遣人去攆了他?”

傷害已經鑄就,他們不可能在一起了,他這又是何苦?云初暗嘆一聲,心止不住隱隱地痛起來。

無論如何,她不希望他再激起太后的殺意,不希望他有事。

“……不用”太后閉上眼睛,“讓他鬧去。”感覺云初的手指一哆嗦,太后語氣緩和了些,“他要是真心為你好,就該知道,這件事應該到處為止,免得被有心人鉆了空子……”

“臣女明白……”云初低低地應了聲。

太后睜眼瞥了她一下,又閉上眼。

“……你真的得手了?”云初驚喜地翻看著封面有些發黃的穆熹兵法,“你膽子真大,就不怕太后醒了被抓了現行?”

“奴婢點了太后的睡穴……”如煙嘻嘻笑道。

“……點了睡穴?”云初一怔,隨即瞪了她一眼,“……你不早說,我嚇的心差點蹦出來……”

“奴婢以為您知道呢……”如煙臉色一紅,接過旬熹兵法翻弄著,“這么厚,白天人來人往的,又不能抄,最少需要兩個晚上,明天肯定來不急了……”

云初嘆息一聲,我們盡力吧。

“……抱歉,這書很難得手,晚了一天。”云初誠心實意地給江賢道歉。

在太后身邊不比別處,一個閃失就會掉腦袋,五日那天她失約了,他就知道事情不順利,心里一直有種隱隱地擔憂,書他可以不要,只要她平安就好,畢竟,太后的壽安殿,也是他鞭長莫及的地方。

今日來應約,也是想問她書被藏在什么地方,他好讓江胃想辦法。

不想,她竟得手了,伸手接過書,一直懸著的一顆心撲通落了底兒,江賢也不覺出了一身細汗。

他什么時候開始,對她這么關心了?她愛財如命,水性楊花,他應該一直討厭她啊

“怎么是黎文?”翻開書,江賢語氣頗為吃驚。

如煙不會寫欒文

“怕你看不懂欒文……”云初微微地笑。

江賢莞爾一笑。

“……欒姑娘竟也懂黎文”

“我喜歡黎文,簡單、好認,字體方正,容易書寫……”云初點點頭,嘆息一聲,“如果欒國的文字也能像黎文,就方便多了……”

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心愿,她看著蝌蚪似的欒文就頭痛,似乎無處下筆,所以她也一直沒敢動過筆。

有星光從眼底劃過,江賢的眼睛閃閃地亮起來。

“欒姑娘也希望兩國能夠統一……”

“當然……”感覺不對,云初的聲音戛然而止。

“多謝江公子出手相助,救了陸侍讀……”良久,她福身告辭,“書如約給您送來了,我……告辭了。”

提到救陸軒,江賢就多看了她一眼。

她一心救他,卻遭來流言滿天,萬人唾罵,曠世才女之名一夜被毀,望著她嬌小的面孔,短短幾天就瘦了一圈,江賢心里隱隱生生出一絲憐惜。

“你……”江賢微微嘆息一聲:“不后悔嗎?”

云初腳下一滑,險些栽倒。

“小心……”江賢一把扶住她。

感覺她十指冰涼,江賢下意識地擁住她,安慰道,“有些事情,局外人是看不透的,既然決定了去做,就不要在乎別人怎么說,謠言日久自消……”

這話說到了心里,江賢語氣少有的輕緩柔和,如兄長般,似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云初多日來壓抑在心底的委屈、不安和彷徨如決堤的江水,洶涌而出。

她僵直的身子一軟,一把抱住他的雙肩,俯身趴在他的肩頭。

江賢身子一僵,想輕拍她后背的手懸在了空中。

“別動,我只想趴一會兒……”云初喃喃道,聲音里透著股水氣。

她哭了?

想起第一次在小樹林中相見,他想殺她滅口,那夜被掠,他險些失手了她,她都沒有哭過,江賢眼底盛滿了錯愕。

心里承裝了多大的痛苦,才讓她這么無聲地哭泣,竟對聲名狼藉的他產生了這片刻的依托?

生怕打碎了珍寶般,他僵直地輕擁著她,一動不動。

“謝謝您……”良久,她推開他,站直了身子,向他露出一抹明媚的笑,“……那日在祭酒府前勸走他。”

陸軒代母謝罪,在祭酒府前長跪不起,眼看太后耐心用盡,不是他派了江參去勸說,怕是陸軒又要以聚眾鬧事之名被關入大牢了。

“匠人們采納了你對藥廠的改進建議,已開始動工了,欒姑娘什么時候能出宮?”對她的道謝,江賢不置可否。

勸走陸軒,他不是為了她,他和太后一樣,也開始為日后鏟除大將軍著手布局了,董國公便是一枚重要的棋子,這個時候,絕不能讓陸軒給破壞了。

云初看了他一眼,他是想知道太后的病什么時候能好?

“應該快了……”云初又補充了句,“這還得看太后的意思?”

“好……”江賢點點頭,“……到時我接你去看。”

“這……”

云初下意識地掃了眼她裝了個枕頭的肚子,這樣子扮男裝會不會很滑稽?

“如煙隨時可以出宮,讓她代我去看看就好。”

江賢目光也落在她微挺的肚子上,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

云初福身告辭,望著她瘦削的背影,江賢下意識地著他濕濡的肩頭,目光漸漸地變得深邃。

“……四奶奶總算回來了。”云初回到府里,太太親自給她接風,晚上回到露院,已經掌燈時分,如意拽著她眼淚嘩嘩直流,“那幾日可擔心死奴婢了,四奶奶下次再不能單把奴婢一個人留在府里……”

“還叫四奶奶……”如煙糾正道,“以后要叫公主……”

“公主……”如意淚汪汪地看著云初。

“不是怕把喜蘭、喜菊留下,你礙手礙腳嘛……”云初斜睇了她一眼。

她當初也想只帶著如煙、如意兩人入宮,可知道了太后宣她進宮的目的,她就猜到入宮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留下喜蘭喜菊在露院,怕是等她回來,露院就不是她的了。

“那兩天太太臉黑的嚇人,一句話不順心,連赫管家都挨了罵……”如意一邊落淚,一邊伺候云初更衣,“露院的天就像塌了,奴婢門整日戰戰兢兢的,幸虧太后收了您做義女……”又嘆息道,“太后對您真好……”

太后對她好?

云初一哂,收她做義女,太后是被迫的,除了想暗示群臣她重用董國公的決心,更主要的,還是怕她回府后會不明不白地“暴病而亡”,耽誤了她的病吧?

如果她對太后沒用,怕是早就死在宮中了。

云初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瞧見屏風后有氤氳熱氣冒出,就笑道:“……熱水準備好了?”

“早備好了,奴婢還特意加了……”如意點點頭,“你現在就用?”

“嗯……”云初點點頭。

在宮里每日都戰戰兢兢,即便睡覺,都不敢放松,云初此時像卸下了千斤重擔,輕松無比,如煙給她擦干頭發,便一頭撲在。

指尖觸到床頭的幾本絹冊,心便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