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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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入沈家之初,楊氏、趙氏、呂氏雖百般阻撓,但薛氏很快坐穩了長媳的位置。這幾年,合她們三人之力都從未讓她如此生氣。她絕不會咽下今日這口氣。
聽到與程亮鬧上公堂的人居然與蔣家有關,薛氏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雖然此事有難度,可一旦成事,云居雁就再無翻身的機會,連帶也能重重打擊沈君昊。薛氏默默思量著,揮手命桂嬤嬤退下。
桂嬤嬤悄悄看了薛氏一眼。昏黃的燈火下,她無法判斷薛氏的意圖,而她的心中滿是驚恐。冬青一家都落在了云居雁手中,她還有活路嗎?她希望薛氏能給句承諾,哪怕是空口白話的一句安慰,可薛氏卻提也沒提。桂嬤嬤轉身往青紋的房間而去。
因為妁桃逃離玉衡院的事,青紋挨了薛氏的責罰,臉頰這會兒還是腫的。她枯坐在黑暗中,似雕像一般。直至聽到敲門聲,她才點亮了屋內的燭火,問了一聲:“誰啊?”
“是我。”桂嬤嬤慌慌張張地回答,很快入了青紋的房間。
云居雁在第二天一早就知道桂嬤嬤去見薛媽媽的事。這就表示薛氏已經知道她在打針線房的主意。按照之前的計劃,她讓玉瑤送了兩匹錦緞給針線房的李媽媽。
當天上午,張泰再次拿著藥材、水果上門探望程亮。幾天前,張泰是幫著李媽媽把程亮送回家的“好心人”之一。他們雖不認得張泰,但張泰在見到他們的第一眼便坦白地告訴他們,他是云居雁的陪房。他們雖各為其主,但眼下的境況,他不能見死不救。
薛媽媽和程亮起初還對他存著幾分戒心,但見他只字不提沈家的一切,也不打探薛氏的任何事,又從未對他們提及云居雁·漸漸放下了戒心。程亮看他出手闊綽,又多次聽其他人說,凡是幫云居雁辦事的,甚至只是上前說幾句好話·都會有打賞,不免好奇地詢問。一來二往間,即便薛媽媽沒有對程亮說,是薛氏找人打了他,程亮也漸漸對薛氏生出了不滿。
薛媽媽一直記得他們兩夫妻被拖至暗巷挨揍的事,更記著在桂嬤嬤的房間外吃了閉門羹的事。因此當桂嬤嬤連夜找上門,她說的話不免帶了幾分保留。聽到桂嬤嬤說·薛氏命她小心云居雁,她表面點頭應了,心中卻不免存了疑心。在她眼中,云居雁只是進門不足兩月的新媳婦,又像散財童子一般,只知打賞下人,而薛氏一向處事縝密,深謀遠慮·云居雁根本不可能跟她斗。
與往常一樣,張泰進了屋,與程亮說了兩句閑話·相約等他的傷勢好了,一起去喝酒。大約小半個時辰后,張泰起身告辭。行至門口,他猶豫了片刻,回頭對程亮說:“程大哥,小弟和你相識一場,也算一見如故,今日說句對不起大話。”他懊惱地吐了一口氣,壓低聲音說:“聽我家那口子無意中提起,大奶奶這幾天一直在擔心。大奶奶聽說·夫人可能會利用針線房對付她,具體是什么事,大奶奶怎么都打聽不出,只聽說是什么‘一石二鳥,之計。”
程亮一聽這話,急忙拉著張泰坐下。張泰卻再也不肯多說,只是要他提醒薛媽媽·在針線房的時候萬事小心,千萬不要惹禍上身,最后又悵然地感慨,府上的主子們斗法,最終的受害者往往是他們這些做下人的。
張泰第一次對程亮說這樣的話,程亮立時覺得即將有大事發生,他越想越擔心。傍晚見到薛媽媽,他迫不及待把這話對她說了。薛媽媽比她更了解薛氏,也知道自己的處境。她恨恨地說,全是他累得她失去了薛氏的信任。夫妻倆吵了一架,薛媽媽負氣走出了屋子。
被夜晚的冷風一吹,薛媽媽即刻想到了早上送來針線房的兩匹錦緞。她聽得分明,那料子是太后賜的,云居雁的丫鬟吩咐李媽媽,盡快做成襦裙,拿去給薛氏試穿,守制過后薛氏就要穿著出門的。
憑白無故的,云居雁為什么要拿宮里賜的料子給薛氏做衣裳?雖說媳婦孝順婆婆是應該的,可保不定是薛氏給云居雁設了什么套。
薛媽媽越想越擔心。如今她是針線房的總管媽媽,若是那兩匹錦緞出了事,無論是薛氏設計云居雁,還是云居雁設計薛氏,她一定會受牽連與責罰,恐怕管事媽媽的職位不保是小,她還會受皮肉之苦。
她站在夜風中細細思量。今日臨走的時候,是她鎖的庫門,兩匹錦緞就放在顯眼的地方。為防老鼠,針線房的門縫窗隙都是封死的,可保不準有人偷偷放只老鼠進去。當初她能夠成為總管,用的就是這個方法陷害趙氏,薛氏借此撤換下了趙氏手下的管事媽媽。
想到桂嬤嬤在前一日提醒她小心云居雁,薛媽媽顧不得換衣裳,直接往沈府而去。從角門進了院子,她興沖沖走向玉衡院,求見桂嬤嬤。她雖不似以前那么信任桂嬤嬤了,但此刻桂嬤嬤是她唯一的希望,因為桂嬤嬤是離薛氏最近的人,她相信她一定知道點什么。
可惜,桂嬤嬤因為冬青一家的事六神無主。一整個白天她都在打聽,可她唯一打聽到的,云居雁把冬青關在了凝香院的東跨院,由她的大丫鬟們輪流看守,其他人根本連東跨院的大門都進不去,更別說與冬青說上話了。至于冬青的家人,沒人知道他們在哪里。桂嬤嬤猜不透云居雁意欲何為,她開始害怕她根本就在拖延時間,等著沈滄回家,到時薛氏在無奈之下只能把她推出去,她恐怕死無全尸。
桂嬤嬤身處惶惶不安中,哪有心情見薛媽媽,只是讓小丫鬟告訴她,有什么話明天白天再說。
薛媽媽一聽這話,愈加覺得今晚一定會出事。她想求見薛氏,又怕一切都是薛氏想故技重施,一箭雙雕,既陷害了云居雁,同時又能把她趕走。
她越想越擔心。轉念想想,不管事實如何,真相又是怎樣,皇家賞賜的東西決不能在她手上出事。顧不得其他,她快步往針線房的庫房而去。她一心想著,只要守著那兩匹錦緞,安然渡過這個漆黑的夜晚,她就算過了一關。
針線房位于沈家的西北角,旁邊就是一大片竹林,每到夜晚,這里一向寂靜得可怕。薛媽媽沒有拿燈籠,在小徑上摸索著前行,整顆心顫抖得似秋風中的殘葉。
小心地拿出鑰匙,她用顫抖的開院門。院子里漆黑一片,沒有一絲光線。她顧不得鎖上院門,直直往庫房而去。興沖沖打開庫房的門,點亮火石看到兩匹錦緞包得好好的,靜靜擱在桌子上,如她離開時一樣,她輕輕吁了一口氣。
“薛媽媽,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破壞御賜的錦緞。”
隨著一聲呵斥,薛媽媽轉頭看去,就見死對頭李媽媽提著燈籠站在門口,難掩臉上的得意。她馬上回過神,冷聲道:“李媽媽,俗話說捉賊拿贓,錦緞好端端在這里,哪里被我破壞了?”
“是嗎?”李媽媽笑著反問。
看她胸有成竹,薛媽媽心中打鼓,不由自主地朝桌上看去。這種名貴的料子,又是御賜的,早上玉瑤送來的時候,是她和李媽媽一起驗收的。晚上臨走之前她檢查過一次,親眼驗證料子完好無損,這才鎖上庫房的大門。庫房的鑰匙只有一把,在她手中。
看到東西與她臨走前一樣,薛媽媽慶幸自己來得及時。她笑了笑,回嘴道:“如果你不信,我現在就拆開給你看清楚。”說著,她已經走到桌前,伸手解開了包著錦緞的白綾,隨即她傻眼了。白綾完好無損,分明與她傍晚檢查時一模一樣,可里面的錦緞卻被剪爛了。
薛媽媽還沒明白怎么回事,玉瑤的聲音從院子門口傳來:“李媽媽,怎么回事?你怎么大半夜跑來針線房?”
“玉瑤姑娘!”李媽媽急急走向玉瑤,揚聲說:“您早上送來的兩匹錦緞被人蓄意剪壞了!”
“什么!”玉瑤怒道:“這可是太后娘娘賜給大,是誰這么大膽,不要命了嗎?”
薛媽媽面無血色地聽著這話。雖然她不知道錦緞是什么時候,被什么人剪壞的,但她已然明白,自己今晚根本就是自投羅網。如果她不是擔心李媽媽仿效幾年前的她,故意往庫房放老鼠,把料子咬壞,她怎么會急巴巴跑回來查看,被人逮個正著?
她想喊冤,但嘴巴就像被針縫住了,說不出一個字。這事擺明了就是圈套,是特意為了冤枉她而設的圈套。她想走過去扯斷李媽媽的頭發,抓花她的臉,但她的腿就像灌了鉛一樣,一動都動不了。李媽媽沒有膽量對付她,也對付不了她。真正陷害她的是云居雁,而云居雁想要對付的不是她,是薛氏。她不過是她們婆媳斗法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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