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居雁見沈君昊走得急,迎上前問道:“怎么了?有事發生?”
“怎么會這樣!”云居雁覺得不可思議。若是她記得沒錯,將來過繼給三皇子的那個男孩尚未出生,如今他的父母都死了,那么將來會是誰繼承皇位?發生這么大的變故,那些“史載”怎么辦?她一直害怕歷史是無法改變的,可如今,變故已經成了必然。
“會不會……”
“不會的。”云居雁斷然搖頭,“有些事或許我記得不清楚,但是三皇子收繼子的事,我絕對沒有記錯,你一定要相信我。”
沈君昊凝視著云居雁。
云居雁抬頭看他,緊緊抓著他的手腕,“其實我一直覺得以后會由誰繼承皇位,這種事就像天氣一樣,是不可改變的。可現在……他們怎么會被尋仇?這事太奇怪了。”
“你先不要著急。”沈君昊輕聲勸慰,“不管將來如何,我覺得奇怪,是因為他們就算被貶為庶民,但總是皇家血脈。官府處理這件事太過粗糙,像是在掩蓋什么。我相信整件事應該另有內情。”
“那現在怎么辦?”
“我已經讓馬管事去當地查問了,等過幾天有了消息再說。”沈君昊伸手摸了摸云居雁的臉頰,“其實我不該告訴你這些事的,但我還是選擇對你坦白。我這么做,是不希望你因為擔心,胡亂猜想……”
“我明白的。我不會讓外面的事影響我們的孩子。還有,他可比瑾瑜乖多了,說不定真是女兒。”
“不管是女兒也好,兒子也罷,只要他乖乖的就行了。”沈君昊摸了摸她的肚子,就聽沈謹瑜在隔壁哭了起來,仿佛知道父母正在說他壞話。
“他越來越喜歡認人了。我去看看他。”云居雁笑著嘆氣。按理來說,三四個月的孩子,什么都不懂才是,可是他就愛對著她賣乖裝可憐。
沈君昊也發現兒子越來越愛黏著云居雁。“還是我去看看他。放心,我不會真的與他一般見識,動手揍他的。”
聽著沈君昊的玩笑話,看著他轉身去了兒子的房間,云居雁復又想起了腦海中的那句話:除了他,我不會和任何人同床共枕。若這句話真是她說的,那么她口中的“他”一定是沈君昊,可她說話的對象又是誰?她在什么情況下說出這樣的話?
云居雁不由自主地伸手揪住自己的胸口。不知道為什么,這些日子,每當她想起這句話,想起她和沈君昊在水中相擁的畫面,她就覺得心痛。
她深吸幾口氣,把注意力放在了“禮親王”一家的死訊上。她隱約記得,那個被三皇子過繼的小孩應該是在四年后出生的。他不能投胎在“禮親王”家,會不會出現在其他的皇親國戚之家?上次聽沈君昊的語氣,皇家應該不止他一家被貶為庶民。
須臾,沈君昊抱著兒子折回房間。已經止了哭泣的沈謹瑜發現母親,伸手就要她抱。沈君昊不悅地掰過他的身子教育他,男孩子不可以時時刻刻纏著母親。云居雁莞爾,坐在父子倆身邊看著他們互動。
待到沈謹瑜玩累了,被奶娘抱走,沈君昊攬住云居雁的肩膀感慨:“他們被貶之前,在京中被人捧著供著,人人稱羨,可到頭來卻落得橫尸街頭的下場。算起來,他們是皇上的親堂弟,可皇上知道了他們的死訊,卻假裝不知。若不是我去追查,恐怕京中壓根沒人想起他們。這樣想想,什么富貴權勢,全都是假的。只有你們才是真的。”
“什么是‘我們才是真的’?難道大活人還能是假的不成?”云居雁故意與他唱反調,不想他陷入悲觀的情緒。有時候她真想對他說:我們走吧,遠走高飛,什么都不要理會。可是他們都有太多的“放不下”,沈君昊還有身為沈家嫡長孫的責任。
沈君昊緊緊抱住云居雁,低頭親吻她的臉頰。“傻蛋,你明明知道我在說什么。還有,我并沒有不相信你。或許你真的能夢到未來的事。其實除了禮親王一家,我也在悄悄打探其他被貶的人家。若是三皇子真的繼承了皇位,最后又沒有子嗣,將來必定會從剩余的人家過繼……”
“若是他們都死了呢?”
“都死了?”沈君昊搖頭,“不可能的。若果真如此,皇帝不可能沒有反應的。不過你上次說,一直針對我們的人同樣能夢到將來的事,我在想,‘禮親王’一家會不會是他殺的。他想要自己或者自己的孩子繼承皇位。”
“你在暗示沈將軍?”
“也不全是。我只是想不明白,我們到底和這些事有什么關系?”見云居雁愁眉深鎖,沈君昊提高音量說道:“算了,別想了,總有一天能夠弄清楚的。對了,家里發生了什么事嗎?我回來的時候,隱約看到二叔父氣沖沖就往楓臨苑去了。”
“我差點忘了。”云居雁驚呼,把楊氏蘇醒后失憶的事告訴了沈君昊。
“她會不會是裝的?”沈君昊直覺反問。站在男人的立場,他很能理解自己的二叔父。無論是誰,都無法忍受妻子和別人通奸。楊氏這次就算能活著,也不可能再留在沈家,更保不住“二夫人”的名分。不過她恰巧“失憶”,怎么都是一個緩沖,至少不必面對“三堂會審”的局面。考慮到這些,他才有此一問。
聽到云居雁說,大夫表示,至少在楊氏醒來那刻,她并不記得之前發生過什么,沈君昊低頭思量片刻,對著云居雁說:“二叔父恐怕是要祖父處置二嬸娘了。還有四叔父的事,祖父一直拖著,也不知道想怎么辦。不如我去一趟祖父那邊,只是二嬸娘……”他看著云居雁。站在男人的立場,楊氏死不足惜,可他看得出,云居雁并不是如此認為。
云居雁就事論事說道:“我知道二叔父的想法,只是好不容易才救醒了二嬸娘……再說,她現在不記得了,并不表示永遠都記不起來,不是嗎?”
“其實你只是不希望她喪命罷了。”沈君昊感慨,又提醒她:“有時候善良沒有錯,但你也要明白,這事一旦被外人知道,全家上下多多少少都要被連累的。最重要的,幕后之人可能也知道這些,說不定這事也會被他利用。”
“我知道你的擔憂,可——”云居雁語塞。在這個時代,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花天酒地,女人卻只能三尺白綾,甚至浸豬籠,沉塘。前世她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現在的她無法贊同。可這個世界的規矩就是這樣,她根本不可能改變游戲規則。“你看著辦吧。”她屈服了,“不過二嬸娘可能突然記起以前的事,也是事實。”她忍不住提醒。
沈君昊看她似孩子一般鼓著臉,他輕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頰,又問:“那四叔父呢?這些日子五弟安分了不少,我托人找的先生也有眉目了,反倒是四叔父,被關在楓臨苑也不知道反省,還是吃了睡,睡了吃。”有時候沈君昊很佩服沈佑,他怎么就不擔心自己的將來呢?
“四叔父,隨便吧。祖父到底還是念著父子之情的。恐怕四叔父也是認準了這一點吧。”云居雁也不懂沈佑的篤定是從哪里來的。
沈君昊雖覺得楊氏死有余辜,但為了不讓云居雁失望,匆忙去了楓臨苑。待他走后,云居雁叫來了玉瑤,她本想詢問采蓮的傷情,玉瑤率先告訴她,她剛剛見過枇杷,言里言外都是錦繡對她的不滿,甚至暗示,錦繡覺得是玉瑤蓄意破壞她和張泰的夫妻感情。
玉瑤說到這,義憤填膺地說:“大奶,奴婢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說話可以這么是非不分,信口開河。若不是奴婢心知肚明一切都是假的,恐怕真的會被她騙了。”
云居雁安慰了她兩句,問道:“除了這些,她有沒有對你說旁的?”
“旁的?”玉瑤想了想回道:“她邀奴婢一起去廟里上香,奴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說看看情況再決定……對了,她說這話之前,還問起了朱道婆。奴婢告訴她,大奶曾經請朱道婆進府,也請她做過法事,后來就故意岔開了話題。”
“這么說來,她可能等不及了,之后或許會有進一步舉動。你自己小心些,不要單獨與她去沒有人的地方。”云居雁叮囑著,忽然意識到朱道婆的事,或許并不是她以為的那樣。
她懷疑幕后之人不是重生的,就是穿越的。同樣的,幕后之人也在懷疑她。那么他可能一早意識到,是她“創造”了朱道婆。枇杷依舊在試探,而不是采取進一步行動。
“枇杷這兩天有沒有與特別的人接觸過?”云居雁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