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

番外7:政治婚姻(中)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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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公主很怕蔣明軒。//去讀讀免費電子書下載//他只要冷冷地看她一眼,她就不敢說話了。可是即便她再怕他,她也要與他說清楚。見不見蔣家的長輩,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她不讓他見,說不定旁人會認為是她擺公主的架子。至于蔣家的人,她以公主之尊嫁給蔣明軒當繼室,他們一定不敢不承認她。一定肯定是蔣明軒對她不滿意。

她才十五歲,卻不得不嫁給一個大她整整一倍的老頭子。他居然敢不滿意她。她才有資格不滿意吧?

四公主一路風風火火出了院子,卻在院子門口呆住了。這個地方對她來說是完全陌生的。本來她的父皇是賜了府邸的,但是蔣明軒是蔣家的嫡長子,是世子,所以她不得不隨他住在蔣家。出了蔣家為她布置的院子,她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

“殿下,您想去哪里?”

“我要找他說話。”四公主左瞧右看。以前她經常去淮安郡王府和威遠侯府,卻鮮少來蔣家。“他住哪個院子,你們帶我過去。”雖然她的皇姑姑和皇姑父是住一個院落的,但是按照規矩,公主和駙馬必須分院而居。不過她從沒有下令,不許他踏入她的院子。

“殿下,您若是找駙馬爺,奴婢去通傳一聲,請駙馬過來見您。”

四公主想了想,搖搖頭,“你們直接帶我過去吧。”她知道蔣明軒覺得她驕縱又任性。她不想讓他覺得她對他頤指氣使。眾人見她堅持,只得帶她去見蔣明軒。

一旁的院落,蔣明軒剛剛得知四公主對著丫鬟說,她不見,誰也不見。他雖不喜她的態度,但他正想辦法幫她掩飾,以免族里的長輩對她暗生不滿。聽丫鬟說,她正往這邊過來,他依禮迎了出去。世上的丈夫。唯有駙馬是最難做的,而他娶的還是沒有長大的公主。

蔣明軒尚不及說話,四公主一聲質問:“我是來問你,為什么……”

“殿下,請進屋再說。”蔣明軒打斷了她。四下既有蔣家的仆役,還有宮里的宮女,他們說什么話,說不定很快就會傳得滿京城皆知。

四公主見蔣明軒皺起眉頭。習慣性嘟起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見蔣明軒對自己比了一個“請”的手勢,她陷入了掙扎。她是公主,她可以走到他前面。可是現在他是她的丈夫,她應該走在他身后。

“你們在這里侯著。”她回頭吩咐下人,索性一把扯住蔣明軒的衣袖,“我們進屋再說。”她不敢看他臉色,但是她看到云居雁一向走在沈君昊身邊,最多離他半步的距離。有時若是她走得慢了,他還會回頭牽她的手。他們這樣是不合規矩的。但是她很羨慕。她知道蔣明軒絕不會這么做,那就由她來拉他好了。只要不看他的臉色。她不用怕他。

蔣明軒第一次在下人面前被人扯著衣袖。他一陣尷尬,正要用眼神制止她,卻見她根本不看自己,只是拉著他往前走。他不能當著眾人的面甩開她的手。他就當是遷就小孩子吧。不過看她中氣十足的樣子,全沒有昨夜的可憐樣,他終于放下了擔心。昨晚,他不想為難她的。她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孩子。他也于心不忍。

進了屋,蔣明軒終于得以拉開四公主的手。“好了,你想說什么?”

“我只是想找你問清楚。為什么不讓我見你家的長輩?”

蔣明軒愣了一下。不是她說,她不想見嗎?“這中間有什么誤會嗎?”

“誤會?”四公主仰頭看他,又急忙移開視線。她好像越來越怕他了。她猛地漲紅了臉。昨晚他幾乎把她全身都摸遍了。“反正,反正,昨晚我不是故意哭的……”

“咳。”蔣明軒咳嗽一聲。房內的事是不該拿出來討論的。“剛才不是你讓丫鬟告訴我,你不想見嗎?”

“那是你說的!”

“是你說,你身體不適。”

“我沒有說。我都說了,我沒有生病!”四公主氣惱地大叫。

“好了,你不要著急。”蔣明軒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可不想在成親第二天就吵架。

四公主氣呼呼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她不喜歡他總是皺眉。他一皺眉就好像她做錯了什么似的。“我問你,申時明明要見族里的長輩,你為什么說,要教我彈琴?”

蔣明軒語塞。他說這話不過是試探她是否身體不適。他總不能讓丫鬟裸地問她,是不是還有圓房的后遺癥。此刻就算只有他們兩個人在,他也問不出這話。不過看她活蹦亂跳的,看來應該是他杞人憂天了。

四公主見蔣明軒說不出話,一副了然地表情,看著他說:“你若是對我有什么不滿意,大可以直接對我說。但是你不讓我見你的長輩,他們一定會在背后指責我。我知道很多人都不喜歡我。反正我也不需要他們的喜歡,但是我沒有做過的事,我不想他們對我指指點點。”她的目光才觸及蔣明軒的眼神,馬上心虛地移開了視線。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么。

蔣明軒聽著她的話,心中滿是無力感。她說得義正言辭,可這都是哪跟哪?整件事若是要解釋,看起來得費不少的口舌。以她的理解力,不知道又會得出什么結論。他想了想,沉聲說:“殿下,這件事是我誤會了你的意思。既然并不是你不想見客,那么接下去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不變。”

四公主再次朝蔣明軒看去。見他沒有下文,她錯愕的問:“就這樣?你沒有其他的話了?”

“殿下希望我說什么?”蔣明軒反問。

“我……”這回輪到四公主語塞了。她看到云居雁和沈君昊即便不說話,也好像有很多話與對方說一般。就算是她的父皇和母后,也會私下說話。可是蔣明軒站在她面前,永遠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難道他們要這樣相對無言過一輩子?

尷尬的沉默中,蔣明軒的心中掠過一陣不安。四公主心性未定,從來不懂得“忍”字的含義……以后她就是他的責任……她都敢和他說昨晚,后天她不會回宮告狀吧?先前他教她彈琴的時候,她可經常在他背后告他的狀……可是她只有十五歲。昨晚又是他把指引嬤嬤遣走的……她若覺得自己受了委屈……

蔣明軒思緒混亂,腦海中滿是她梨花帶雨的臉龐。雖然他們只是政治婚姻,但她若是普通女子,他一定可以與她相敬如賓過一輩子……

不要先入為主,全然否定她!蔣明軒暗自搖頭。他一直在告訴自己,等她年紀大些,等他們有了孩子,或許她就能明白什么是妻子的責任。

四公主正懊惱著。偷偷瞥見蔣明軒又是皺眉,又是搖頭,心中更是委屈。她的相公不該是這個讓她又懼又怕,永遠皺著眉頭的老頭子。她的相公應該是溫文爾雅,滿腹經綸的狀元郎。他會對著她笑,他會吟詩贊美她,他會帶著她四下游玩。

退一萬步,就算不是狀元郎,也應該像沈君昊那樣,對妻子疼寵有加。從不理會旁人的閑言碎語,敢在眾目睽睽下牽著妻子的手。敢大聲告訴所有人,他只愛他的妻子。

她不要嫁給蔣明軒,可是她別無選擇。他們已經是夫妻了。她哭著控訴:“我剛剛就說了,昨晚我不是故意大哭的。你到底有什么不滿意!”

蔣明軒一時沒回過神。她為什么突然間就哭了?從沒有女人在他面前放聲大哭。就算是他的亡妻也沒有。他該怎么辦?他朝門外看去。他一直壓著聲音說話,可她根本毫無顧忌。“你先別哭。”他艱難地吐出四個字。他從沒有哄過女人,更別說小女孩了。之前只要他冷冷看她一眼,她就不敢出聲了。現在怎么辦?喝止她嗎?

四公主只想他走過去。拍拍她的背,說幾句軟化哄她,可他只是站在原地不動。她知道他的眉頭一定皺得能夾死蒼蠅了。只有老頭子才會一直皺著眉頭。“你說清楚。你到底有什么不滿意!”她一聲控訴,哭得更大聲了。

“你先別哭!”蔣明軒干巴巴又勸了一句。他很想上前堵住她的嘴,可她是金枝玉葉,就算是同房睡覺,都是有規矩的。

“我都說了,最后我以后都不哭了,你還想怎么樣!”

蔣明軒失笑。她說以后都不哭,那她現在在干什么?“你先不要哭,我們好好說話。”他把聲音放得更輕柔了。

四公主捏著手中的帕子擦眼淚。感覺到帕子濕噠噠的,她隨手扔在一旁,捏著衣袖把臉上抹。蔣明軒暗暗嘆息,上前遞上手帕。

四公主看著他手上潔白的手絹搖搖頭。“上面都沒有花,太難看了。”

“我派人回去給你取?”蔣明軒試探性問。他是男人,這里哪會有繡花的手絹。不過是讓她擦眼淚,有沒有花紋,有區別嗎?

“不用了。”四公主搖搖頭,抓住他的衣袖往臉上抹。她平時不是這么沒儀態的,但是沈哥哥(沈子寒)說了,這叫不拘小節。好吧,其實她只是想用他的衣袖擤鼻涕,誰讓他永遠一副事不關己的討厭樣子。

蔣明軒看著四公主又是眼淚,又是鼻涕往他衣袖上抹,他強忍著推開她的沖動。他雖然不像沈君昊那樣有潔癖,但是她這副樣子,自己不嫌臟嗎?他的衣服算是毀了。他微微抬頭看著窗外的天空。他到底是娶了一個妻子,還是娶了一個女兒?

四公主好不容易止了眼淚,這才放開蔣明軒的衣袖,低頭坐在椅子上。蔣明軒看著濕乎乎的衣袖,實在難以忍受。“我先去換一件衣裳。”

“等等,我還沒有回答!”

“回答什么?”蔣明軒側目。

“你還沒有說,你到底哪里不滿意。你先說你的,我再說我的,我們索性把話說清楚,省得以后麻煩。”

“你對我,很不滿意?”蔣明軒怎么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是被嫌棄的那個。雖說公主高貴,但是他除了娶過妻,應該沒有什么缺點吧?他從小接受最嚴苛的教育,他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她挑剔的?

“你總不會以為,我很想和你成親吧?”四公主抬高下巴,“你應該知道。是母后和皇姑姑他們要我們成親的。”

“這個我知道。”蔣明軒點頭,“我只是想說,若是我有做得不夠的地方,還請殿下明示。”他思來想去,唯一能讓四公主控訴他的地方,就是昨晚他把她弄痛了。他已經準備好了措詞,他會告訴她,他那么做是為了她。他已經很小心了。是她怕痛又愛亂動。回想自己不斷隱忍,還要安撫她,他緊抿嘴唇。世上一定沒有比昨晚更悲劇的洞房。

“你要我先說嗎?”四公主輕咬下唇。

“我并沒有對殿下不滿。”蔣明軒搖頭。

“你胡說。”四公主同樣搖頭,“沈夫人,我是說沈君昊的夫人,她說,夫妻之間應該坦誠以待,這樣就不會有誤會。她和沈君昊感情那么好,我想她說的總是對的。”

蔣明軒不知道如何接話。他的確喜歡過云居雁,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那不過是他的一時迷戀,迷戀她專注彈琴的模樣。如今她和沈君昊是天下皆知的模范夫妻。當初他覺得沈君昊會向現實屈服。絕對做不到“不納妾”三個字,現在他相信,即便是皇帝也無法逼他納妾。他們是人人稱羨的一對,就連沈謹瑜都成了香饃饃,人人都希望把女兒許配給他。

四公主看不明白蔣明軒的表情,自顧自說道:“既然你不想說,那我先說好了。第一——”她掰著食指說:“第一。你太老了。”

“太老?”蔣明軒的表情晦澀不明,“殿下,我不明白。”男人三十而立。他還不滿三十,哪里稱得上“老”,而且還是“太老”。他不該和小孩子一般見識,但是她說自己的丈夫太好,為免也太傷人了。

“你哪里不明白?”四公主也糊涂了。她一下站起身,看著他說:“你看,你十多歲的時候,都已經上學堂了,我才剛出生……”

“殿下,這些我知道。”蔣明軒嘴角微僵。她就不能別提醒他,他是看著她長大的嗎?昨晚,他克服了多少心里障礙,才有勇氣走入婚房。將來,每次他們同房,他大概都得帶著這樣的勇氣。

“好吧,我不說這些,那說將來。我二十多歲的時候,你都快四十了,我四十多歲的,你已經快六十了……”

“殿下,嚴格說來,我們只差了十年。”蔣明軒實在聽不下去了。她是在暗示,她的不滿是因為她可能會守寡嗎?她這樣算不算在詛咒他?

四公主就算再遲鈍也感覺到了他的不滿。她并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么,再次強調:“十年已經很長了,我才十五歲呢!”

蔣明軒嘴角抽抽。她一定要這樣一次次提醒他嗎?為什么她突然間就不怕他了?他一陣頭痛,索性轉移話題說道:“殿下,時辰還早,不如我換了衣裳,教您彈琴吧。”

“你不想與我把話說清楚嗎?”

“不是,我們已經說清楚了。殿下說的年齡長幼,這是我們都無法改變的,只能接受。”

“可是我還沒有說完。”四公主一下站到了蔣明軒面前,“第二——”她掰出了中指,“你總是高高在上,一副長輩教育我的樣子,可是沈君昊的夫人說,夫妻應該是平等的,以后你不能總是教訓我……”

“弟妹到底與你說了多少話?”他突然間懷疑,云居雁是故意的。這個世上哪有夫妻平等的道理?她這是教壞四公主嗎?

“弟妹?對,弟妹!”四公主笑逐顏開,“以后我應該稱呼她弟妹。”她笑得很開懷,高興地說:“看來你年紀大,也年紀大的好處。”她應該稱呼沈君昊堂兄,但是沈君昊哪里有半點兄長的樣子,連帶著,她一直苦惱應該怎么稱呼云居雁。這下子終于解決了。一次她一定要愉快地稱呼她一聲“弟妹”。

蔣明軒見四公主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輕輕搖頭。他和眼前的小女孩之間到底發生過什么,為什么她變得如此隨意?她不是應該看到他就戰戰兢兢的嗎?最重要的,她嫌他老,他真的老了嗎?

他轉身往內間走去。他一邊走,一邊扯開了衣帶。聽到四公主正跟著自己,他猶豫了一下,想請她出去,可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她都能這么隨便地對他說話了,他怕什么?再說,他不過是換一件外衫。按道理應該由她幫他換衣裳。蔣明軒想著,已經把脫下了被四公主弄臟的衣服,隨手扔在一旁,從衣櫥中取了一個干凈的穿上。

四公主見慣了太監,雖然那些并不是真正的男人,但是男人換衣裳有什么特別的。她追著蔣明軒接著說道:“第三……第三……”她突然變得吞吞吐吐。

蔣明軒側頭看了她一眼,問道:“你不會覺得我是世子,讓你不能住在公主府,這也是令你不滿的地方吧?”

“不是,不是。”四公主連連搖頭,小聲說:“其實我也不喜歡公主府,到處都是規矩。但是我在這里誰都不認識,外面那些都是下人,有時候讓他們傳句話,說著說著就變味了……”

“所以呢?”蔣明軒不得不承認,之前的事情,就是丫鬟傳話傳得變味了。

“所以,你能不能搬去和我一起住?”四公主一臉討好,好似生怕他不答應,她又補充:“我可以把正房讓給你住,我睡在邊上的房間就行了。”她已經足夠委曲求全了吧?

蔣明軒看著她,再次說不出話。她壓根就沒有明白夫妻的含義。他若是搬過去與她同住,自然是和她睡一間房。不過當下他若是說出這話,她一定會嚇得跳起來。另外,她是公主,不是他說一句,他就能搬過去的。原本他已經想好了,等再過三年,她十八歲了,他會以子嗣為由,請求與她同居一段日子,順帶培養一下夫妻感情。至于今日之后的三年,他可沒興趣每次一同房,就看她哭天搶地一回。

“你不愿意答應嗎?”四公主擔憂地問,“弟妹說,若是正當又合理的要求,你一定會答應的。我這個要求很不合理嗎?”

蔣明軒聽她把“弟妹”二字叫得十分順口,不禁莞爾。她剛剛才向他強調,她才十五歲。“你很喜歡弟妹嗎?”

四公主搖搖頭,“說不上喜歡吧。”她微微皺眉,突然被自己嚇了一跳。她什么時候學會他專有的皺眉動作了?“反正這是她說的,我真的不想一個人孤零零住在那么大的地方,誰都不認識。雖然我也不是很喜歡你,但至少我們認識十五年了。這個也算是正當又合理的要求吧?”

這個當下,蔣明軒覺得她一定是故意告訴他,她不喜歡他。他們之間不過是利益結盟的象征,談不上喜歡不喜歡的,不過親耳聽她說不喜歡,感覺還是怪怪的。

“你為什么不回答?”四公主不耐煩地催促。

“其實我們雖然認識很長時間了,但是你不見得會喜歡和我住同一個院子。我有很多習慣是不能改變的。”蔣明軒實在害怕四公主看鬧騰的性格。他一向喜歡安靜。

“什么習慣,你可以說說看。”四公主渾然不覺蔣明軒正與她談條件。他幾乎算是同意了她的請求。

蔣明軒假裝想了想,說道:“比如說,我看書的時候,不許有人說話,就連端茶遞水的丫鬟走路都不能發出一點聲音……”

“你放心,我帶來的人都是宮里最好的,就算拿著再重的東西,走路也不會發出半點聲音。”四公主拍胸部保證。

蔣明軒看著她,不知道她是故意的,還是真的沒聽懂。他明明是在告訴她,以后他們若是住在一起,他看書的時候,她不能打擾他。

明天再改錯別字,頂不住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