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犬養君,名叫犬養四郎,乃是倭國右大臣、征高麗軍總大將藤原師輔的養子。為了配合此次進軍高麗,藤原師輔特意派了他北上,聯絡王全高。
身穿赤古里的中年男子,叫王全高,乃是楊廣道最大的豪族王家的子弟,也是楊廣道的一個邑長。
王全高一向不受家族的看重,心里的怨氣很大,所以,在中間人的牽引之下,居然暗中勾結倭人,圖謀王家的家主之位,并想獨吞整個楊廣道。
犬養四郎暗暗冷笑一聲,臨來之前,他的養父藤原師輔,有過交代,無論王全高提出什么條件,都先答應再說。
至于將來,嘿嘿,只要天皇的軍隊,占領了整個高麗,王全高還有什么將來可言?
“僅僅是王家領地?”王全高不滿的瞪著犬養四郎。
犬養四郎心知說得太過含糊不清,惹來了王全高的不滿,他趕緊笑著說:“藤原總大將說了,堅決支持王公您出任楊廣道節度使,總攬軍政大權。”
王全高得意的一笑,沒有他的配合,藤原師輔要想迅速拿下楊廣道,簡直就是做夢。
“咱們這么辦……”犬養四郎把王全高請到桌旁,兩人湊在一塊兒,小聲的商議了許久。
等把王全高送走之后,犬養四郎再次出門,去見了一個人。
此人一派道骨仙風,乃是楊廣道本土有名的民間宗教門派,一仙門的掌教全大準。
一仙門十分善于偽裝,經常在民間搞些小恩小惠的活動,用香爐灰的符水騙取了無知鄉民的崇拜。
短短的八年時間。經過默默的耕耘,全大準的門下已經有信徒十余萬人。
全大準捋著胡須說:“事成之后,楊廣道不許留下貴國的一兵一卒,全由本仙長說了算。”
犬養四郎暗暗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滿口答應了全大準的全部要求。
全大準見犬養四郎答應得如此痛快,反而起了疑心,他冷冷的問犬養四郎:“你們到時候不會反悔吧?”
犬養四郎指天誓日,一本正經的說:“我們大日本帝國的臣民,乃是天底下最誠信的好朋友,說話絕對算數。”
全大準其實心里另一本帳。他的手下信徒無數,只不過是想借倭人的兵力,達成他成為楊廣道之主的夙愿罷了。
到時候,只要推翻了楊廣道王家的統治,即使到時候倭人不肯退出。打出去也就是了。
他的信徒們都不怕死,對此,全大準非常有信心。
幾天后的一個下午,廣州城郊外的抵平邑,王家的嫡孫王東豪,在王全高的陪同下,出城游玩。
游玩的途中,王全高忽然指著路邊的一個漂亮的女子。笑嘻嘻的說:“真漂亮啊,若是和這個小娘子睡一覺,死了都值。”
王東豪本是色中惡鬼。聽了王全高的唆使,當即決定搶回去,好好的享用一番。
王家的惡奴們,接了主子的命令,二話不說,捋起袖子。就沖上去抓人。
見仆人已經將那個漂亮的女子抱到了肩上,王東豪得意的大笑起來。今晚又有樂子了。
這時,化裝成鄉下土農民的犬養四郎。突然從道旁沖了出來,大聲喝道:“為什么搶我閨女,還不快快住手?”一口流利的高麗話,純正得讓人以為他必是本地人。
“哈哈,鄉下佬,我家大公子看上你的女兒,這可是你萬世修不來福氣呢。”王全高和犬養四郎對了個眼色,當即從兜里掏出一大把銅錢,順手撒了一地,“都賞你了,拿回去享福吧。”
犬養四郎忽然大喊出聲:“快來人吶,快來人吶,惡人搶劫民女……”
原本就埋伏在附近的倭國人,紛紛悶聲沖出,負責配合的一仙門信徒也都圍了上來。
“放下她,快放下她……”眾人紛紛出頭主持“公道”。
王全高故意小聲勸說王東豪:“大公子,圍觀的人太多,還是先放了那個漂亮小妞吧?”他非常熟悉王東豪的脾氣。
這王東豪有個怪脾氣,你越是勸他退讓,他越是要硬來。
“刷。”王東豪拔出腰間的寶劍,指著犬養四郎,厲聲喝道:“鄉下佬,快滾一邊去,不然,老子宰了你。”
犬養四郎看了眼四周,他手下的武士早就準備就緒,就等他動手了。
“殺人了,要殺人了。”犬養四郎一邊喊要殺人了,一邊緩緩靠近王東豪。
“狗東西,老子砍了你。”王東豪的鼻子都氣歪了,他還從來沒見過如此膽大的土農民,揮刀就砍。
犬養四郎等的就是這個好機會,他反手奪過王東豪手里的刀,順手一刀砍在了王東豪的脖子上。
“嘩……”火紅的鮮血立時噴出,濺了犬養四郎滿身都是,王東豪的人頭從馬上掉下,滾到了王全高的面前。
王全高立時大驚失色,顧不得暴露行蹤,沖著犬養四郎大喊道:“你……”他做夢也沒有料到,原本商量著只是捉了王東豪為人質的犬養四郎,居然會當眾下此毒手,一時間驚得魂不附體。
這時,犬養四郎長嘯一聲,沖到王全高的跟前,手起刀落,砍下了他的狗頭。
野心遠遠大過智商的王全高,帶著無盡的遺憾,奔赴了黃泉。
王東豪帶來的奴仆們,一個個驚得面無人色,小主人居然就死在他們的眼前,回去后可怎么行家主交代?
犬養四郎帶來的人,這時候在圍觀的人群之中,大喊大叫,“狗官殺人了,狗官殺人。”
王東豪的奴仆們,一時心慌意亂,以為四周的人都是亂民一伙,他們揮舞著手里的鋼刀隨意砍殺起來,想要奪路而逃。
眨個眼的工夫,無辜的民眾就被砍死了十幾個人,鮮血染紅了地面,也深深的刺激了旁邊的鄉民們。
“鄉親們,和他們這幫狗東西拼了。”犬養四郎抓住絕佳的時機,領著他帶來的倭國武士,如狼似虎殺向了王家的奴仆們。
“拼了,拼了……殺光這幫狗東西……”在一仙門信徒的鼓動之下,現場的數百圍觀的農民,揮舞著手里的鋤頭,木棍沖了上去。
一場混戰下來,王家的奴仆全給殺了個精光,就在農民們面面相覷,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做的時候,犬養四郎再次出現,他振臂大呼,“既然咱們都殺了官人,躲回家是躲不過去的,不如殺進廣州城,把王家的雜種都宰了……殺盡貪官……”
“殺進廣州,殺盡貪官……”犬養四郎手下懂高麗語的手下,揮舞著手里的刀槍,跟著起哄。
一時間,群情洶涌,四里大鄉的農民們,一仙門的信徒們,手持鋤頭,菜刀和木槍,紛紛聚攏到了一塊兒,浩浩蕩蕩的殺向了廣州城。
如果不是廣州守軍機靈,及時關上了城門,險些讓數萬憤怒的農民,攻進城來。
廣州城里雖然暫時逃過一劫,可是,廣州城外卻被起義的農民軍,攪得天翻地覆,無數官紳之家被滅門,男人都被殺光,女人則被輪j,廣州在哭泣,高麗在哭泣。
這時有人忽然提議,去搶周國、吳越以及南唐商人聚集的香鄉渡,犬養四郎并不希望這些高麗農民全都聽全一準那個牛鼻子老道的話。
犬養四郎眼珠兒一轉,當即帶領著殺紅了眼的農民起義軍,直撲香鄉渡而來。
等這幫農民起義軍的搶夠了,犬養四郎有把握籠絡住這些人的人心,把他們變成倭國最得力的好幫手。
從上午開始,廣州附近地區,民變四起,野心家們紛紛冒頭。暴民們有人打著一仙門的旗號,有人推出樸金建的名頭,四處殺官搶富擄女,把個原本極為富庶的廣州地區,弄成了人間地獄。
暴民起義的噩耗,由快馬傳入開京之后,王昭大為驚恐,他手下的主力部隊,大多都已經派了出去,開京城內僅有區區萬余人守衛而已。
廣州城和開京相距不過百余里而已,可謂是近在咫尺。若是這十余萬暴民,向開京殺來,以何御之?
留在開京的重臣們,被王昭緊急叫進了皇宮,重臣聽了消息后,一個個全都如遭雷殛,目瞪口呆。
過了好一會兒,朝堂之上,仿佛滾燙的油鍋里邊,陡然潑進一瓢冷水一般,當即炸了營。
高麗君臣們都慌了手腳,他們的家當可全都在開京附近,如果被亂民洗劫一空,那個損失,簡直難以估量。
更可怕的是,開京的城墻雖高,卻只有萬余人的鷹揚軍駐扎。若是遭到十余萬暴民的瘋狂圍攻,沒人敢擔保,就一定守得住開京?
“陛下,速調征東軍回防。”有人在慌亂之中,出了個主意。
高麗的大相王融,冷冷的瞪著那人,厲聲斥道:“荒唐,征東軍一旦撤回,樸逆金建不就跟著掩殺了過來?”
那人嚇得縮頭縮腦,退回了班次,不敢再吱聲。
王融雖然斥退了胡說八道的家伙,可是,他也是一籌莫展,沒啥好辦法,解決眼前的危局。
這時,有人想起了駐扎在貞州的大周破虜軍,就提議說:“不如請周軍協助平叛?”
“對呀,大周的精銳近在咫尺,派他們去平叛,順理成章。”
經過提醒,高麗的君臣們也都想起了,一直貓在貞州不挪窩的李中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