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侯

第595章 經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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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鄉帥,契丹人于c30和b9區域,設下了重兵埋伏。。しw0。咱們小隊殉職了十位袍澤,才摸清楚了契丹人的部署。”哨探進帳后,昂首挺胸,邁著正步走到帥案前,并腿立正,重重的捶胸行禮。

李中易驚訝的發現,這名哨探竟然空懸著一只左袖,被繃帶包扎過的上臂,緩緩的往外滲血,顯然經過了軍醫官的簡單止血處理。

哨探強忍著斷臂處的劇痛,眼含熱淚,哽噎著匯報說,“設下埋伏的契丹人共計有一萬騎兵,其中皮室軍大約有兩千人,皆是一騎四馬……”

失了一臂的哨探,大聲匯報完畢之后,強撐著行了軍禮,轉身離開大帳的時候,卻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李中易霍的站起身,一邊往外沖,一邊厲聲喝道:“快取我的特制傷藥來!”

三步并作兩步,李中易搶到哨探的身前,伸手把住他的左腕脈,略微一探,心頭不由猛的一沉,失血過多,而且服了亢奮神經的藥物!

難怪,李中易一手培養出來的軍醫官們,只做了簡單的止血處理,顯然已是無可救藥了!

“鄉帥,小人……跟著軍醫官學過急救術……小人心里明白著呢,小人快不行了……小人……小人來世一定還要跟著您北閥,親手將咱們的戰旗,插上燕云十六州土地上……”哨探斷斷續續的說出心里話,令人痛徹心肺。

“……家里人都餓死了。小人跟著您出山征戰四方,才能夠娶上我那美貌的娘子。還有個三歲的小娃兒,小人……小人知足了……”哨探的聲息漸漸轉弱,最終,他的腰板猛然一軟,徹底倒在了李中易的懷中,未斷的那只手臂筆直的垂下。

壯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李中易緊緊的抱著哨探的遺體,反復念叨著這段膾炙人口的名句,淚珠奪眶而出。

“殺敵,殺敵,殺敵……”楊烈實在忍不住了,他猛的沖出班列,眼含熱淚,振臂高呼,“血債血償。不破契丹誓不還!”

“契丹狗賊,還我臂膀!”

“北伐,北伐……”

“還我燕云……”

撕心裂肺的吶喊聲,從帳內傳到帳外。蔓延開來。可是,從始至終,帳外保持著令人驚恐的沉默,整個軍營之中竟然鴉雀無聲。

李中易緊抱著老部下的尸身,抿緊嘴唇,一言不發的朝帳外行去。

帳門開處,折從阮赫然發現。李家軍的將士們,已經自發的排成了整齊的軍陣。

“全體都有,聽我命令:向我們最可愛的袍澤,敬禮!”楊烈大步走到軍陣隊列前邊,抽出軍刀,撇刀致敬!

“轟!”捶胸禮發出的巨大的聲響,驚起無數夜雀,它們撲楞楞展開翅膀,飛上被驚醒的夜空。

李中易緊抱著袍澤的遺體,緩緩走過森森鐵甲組成的軍陣,經過一名軍官的身前,那軍官突然短促而有力的沉聲喝道:“北伐!”

“北伐!”沿途之上,李中易所遇見的每一位軍官,都會發出憤怒的吼聲!

“北伐”這是先鋒營的集體心聲。

“北伐!”這是被譽為猛虎營的第一軍第一營的吶喊聲。

“驅除韃虜,復我河山!”李中易忽然停下腳步,當眾大聲疾呼,“我發誓,在我的有生之年,必定帶領你們,拿回屬于我們的故土!”

“驅除韃虜,復我河山!”

“驅除韃虜,復我河山!”聲震云宵,蕩氣回腸,這是華夏兒郎們發出的歷史最強音!

“大勢已成,兵鋒正銳,誰人可擋?”折從阮暗暗大發感慨,李中易并沒有做太多的動員宣傳,可是,此時此刻的李家軍,已經徹頭徹尾的變成了一支決死哀兵!

折從阮注意到一個現象,跟著李中易吶喊的,無一例外,全是軍官。李家軍的士兵們,只是握緊兵器,抿緊嘴唇,紋絲不動。

不動如山!

折從阮的腦子里,立時就顯現出這個兵法上的著名詞匯,大軍即將決戰之際,成千上萬人的吶喊,肯定會驚動也許就在不遠處的契丹哨探。

打草驚蛇,智者所不為也!

透過現象看本質,折從阮異常深刻的體察到了一種令人極其恐懼的力量:萬軍如一人,沒有任何喧嘩之聲,你說可怕不可怕?

身為西北的老軍閥,折從阮帶兵打仗,長達數十年的歲月,毫不夸張的說,眼前這支沉默的軍隊,最令他感到恐懼,心理上的壓力巨大!

楊烈吩咐人抱來柴禾,于眾目睽睽之下,在中軍大帳門前的空地上搭起柴堆。

火葬,然后把每位袍澤的遺骨帶回家里去,這是李家軍早就約定俗成的慣例。

李中易小心翼翼的把壯士的遺骸,抱到柴堆之上,然后,大踏步走到一位中軍旗手的面前,從他的手中接過一面戰旗。

“我一定會替你報仇雪恨!”李中易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將火紅的戰旗覆蓋在了勇士的遺體之上,并且親自舉火。

雄雄烈焰,瞬間吞噬掉勇士的遺體,可是,烈士的音容笑貌,已經永遠的活在大家的心中!

“全體都有,聽我口令:向我們的民族英雄唐中華,敬禮!”李中易猛的轉過身子,面向他一手組建的鐵軍,大聲下達命令。

“轟。”無數雙打立正的腳后跟碰觸在一起,發出沉悶的響動。

“轟。”無數只右手,狠狠的捶在胸口處,迸發出無盡的哀思。

“刷。”無數雙手臂垂下,與戰袍之間摩擦,竟然匯聚成了凜冽的一陣怪風。

“我命令,按照參議司的第三套作戰方案執行作戰任務。”李中易當眾下達了作戰的指令,隨即整個羽林右衛的大營,全都動了起來。

宋云祥當即手捧著作戰計劃,遞到李中易的面前,李中易提筆在手,當眾簽字確認。

折從阮瞇起一雙老眼,默默的觀察著李家軍,已經拉開的作戰流程。

楊烈和身兼羽林右衛總鎮撫的廖山河,仔細確認參議司發出的作戰命令之后,分別在命令上簽字畫押。

“接上官命令,我營第一個出擊,現在,我命令……”接到命令的各級軍官,在鎮撫們的監督之下,分別發出作戰的指令。

一時間,整個李家軍的營地,全都動員了起來。此地,沒有大聲喧嘩,更沒有到處亂竄的官兵,大家按照命令各就各位。

折從阮親眼目睹,李家軍戰前準備工作,仿佛一架異常精密的水車一般,無論抽水,還是放水,都是那么的精確,流暢無比。

半個時辰之后,折家軍還在亂哄哄的整隊,李家軍這邊的將士們,早已嚴陣以待,做好了隨時出擊的戰前準備工作。

折云水得到親信牙將的報告之后,真急了,他揮舞著手里的馬鞭,厲聲喝道:“都別亂了,趕緊整好隊,誰丟了老折家的人,看我不抽爛他的嘴?”

折從阮自然不可能放過自家兵馬的動靜,李家軍的敏捷與折家軍的拖沓,這一靜一動之間,他確實看破了門道,不禁長嘆一聲:“如此強軍,何人可敵?”

李中易聽了折從阮的感慨,卻淡淡的說:“岳祖父過譽了,以晚輩之見,羽林右衛尚沒有完全成熟。”

折從阮沒好氣的瞪著李中易,徉裝生氣,沉聲反問道:“萬眾如一人,還不夠么?”

李中易昂起腦袋,望向北面的遠方,淡定的解釋說:“隊列嚴整,組織有力固然可喜,卻還缺一場鐵與血的正式洗禮。須知,寶劍鋒從磨礪出啊。”

這一刻,折從阮徹底懂了,李中易此次找他來援,其實是想和契丹人最精銳的部隊——皮室軍,打一場硬碰硬的血戰。

身為宿將元老,折從阮比誰都清楚,軍紀嚴明,只是確保打勝仗的條件之一,更重要的是,在方略正確的前提下,三軍舍得用命去搏殺!

折從阮一直記得李中易當初在府州城下說過的一段話:狹路相逢,勇者勝!

沒有決死精神的軍隊,就仿佛狗肉一般,不過是上不得正席的花架子罷了!

“無咎,趙家的小子,就在山的那邊,不可不防啊。”折從阮以過來人的身份,善意的提醒李中易,不要把本錢都給拼沒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解釋說:“不瞞岳祖您說,晚輩臨出兵之前,頗是準備了一些對付騎兵的新式兵器。等到兩軍對決之時,我相信,其中的某些兵器,必有奇效。”

見多識廣的折從阮,居然被李中易勾起了好奇心,他下意識的追問:“何等新式兵器?不知道老夫,可否見識一二?”

李中易并沒有給予正面的回答,而是故意吊著折從阮的胃口:“唉,岳祖啊,大軍都準備好了,不太方便反復的折騰士氣吧?”

“汝個小混球,連老夫也敢蒙?當老夫不敢抽你是吧?”折從阮的好奇心,被硬生生掐斷,他氣得吹胡子瞪眼睛,舉起手掌就拍在了李中易的肩頭。

李中易明明可以躲過折從阮的慢動作,卻沒敢躲避,只得硬著頭皮,挨了輕輕的一拍。

一直守在一旁的宋云祥等人,紛紛別過頭去,故意裝作沒看見的樣子,有些事情啊,難得糊涂才是正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