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侯

第905章 宮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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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5章宮亂

吳廷祚剛出宮門里出來,還未登上馬車,就聽見宮門合攏的嘠吱聲。他不禁搖了搖頭,今日是他輪值,宮里卻出了件大事。

據說是,小皇帝的宮里丟了東西,內侍省副都知孟遙,像一頭瘋犬般,領著人在宮里四處搜查。結果,竊賊沒抓著,倒把杜太貴妃宮里的副都知康澤給逮了個正著。

這康澤倒沒膽子去偷小皇帝宮里的的東西,只是,孟遙從他的懷中,搜出了一根赤金簪子。

康澤說是杜太貴妃賞的,孟遙查來查去,“證實”康澤偷拿了安嬪的首飾。

唉,簡直是荒唐之極,吳廷祚只要想起這事,就覺得荒誕不經。

身為托孤八相之一的吳廷祚,那也是三朝老臣了,為政治國的經驗,雖不如范質那么老練,卻也是從州縣任上,一步步爬到相公高位的能臣。

康澤是什么人?那可是杜太貴妃身邊的大紅人吶!

別人也許不清楚,吳廷祚這個宰相卻是心知肚明的,以前先帝在時,當今的符太后其實并不怎么受寵,反倒是身段妖嬈,貌美如仙的杜太貴妃格外的有寵。

俗話說的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先帝在時,康澤那可是炙手可熱的內侍宦者,他輕輕的跺一跺腳,宮里的地面上恐怕都得抖三抖呢。

吳廷祚想到這里,不由重重的嘆了口氣,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道理,他不可能不懂。只是,誰叫他是今日在宮里輪值的宰相呢?

宮里的規矩,包括內侍省在內的大內侍們,最多只能是副都知,都知一律空缺不任。

康澤不是一般的小內侍,而是有品級的殿閣副都知,歸政事堂管轄。

按照朝廷的規矩,正六品及以下的官員,只需要政事堂下敕札即可任免,毋須經過宮里的同意。

事情就是這么的湊巧,這康澤偏就是個正六品的副都知,吳廷祚又偏偏是今日的輪值相公。于是,如此棘手的燙手爛山芋,便被交到了吳廷祚的手上。

吳廷祚既不是符太后的心腹,也和范質沒有任何瓜葛,準確的說,他只是先帝的信臣。要不然,先帝怎么會留下遺詔,將吳廷祚提拔進政事堂呢?

說句心里話,吳廷祚對范質的獨斷專行,頗有些成見。大家都是政事堂相公,憑什么只能由范質一個人說了算?

只是,吳廷祚明時務懂大局知所進退,不公開和范質去爭權罷了。有李谷和王溥沖在前頭,去和范質斗得你死我活,他不如一直冷眼旁觀,看看究竟是誰能夠笑到最后。

難題雖然擺到了面前,吳廷祚卻絲毫也沒有慌亂或是著急,他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這么大的事,必須和范相公商議過后,才能定奪。

只是話雖如此,吳廷祚處置康澤的時候,卻也留了個后手,沒有將他交給孟遙看押,而是吩咐人送去了大理寺獄。

吳廷祚不愿意,也不敢明著和范質作對。只不過,如果能夠不動聲的給范質下點眼藥,幫他添點堵心之事,吳廷祚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不患寡只患不均!范質在政事堂內把持朝政大局,吃獨食的行徑,惹惱的又豈止是李谷和王溥二人而已?

吳廷祚坐進車廂里,原本縮在一角的小廝琴墨,很有眼色的湊過來,從暖窠里取出尚溫熱的茶壺,替吳廷祚斟了一盞茶水,遞到他的手邊。

今日個,吳廷祚在宮里說了不少話,倒也有些口渴,接過茶盞后,一飲而盡,信口吩咐道:“再來一盞。”

連續飲下兩盞溫茶之后,吳廷祚忽然想起一件事,如果不是銅臭子李無咎發明了炒茶之法,他恐怕至今都會以為,加了姜、鹽,甚至是蔥的所謂團茶,乃是人間美味。

都是茶,此茶卻非彼茶,不怕不識茶,就怕茶比茶!

和馨香爽口的炒茶相比,加了各種料的所謂團茶,簡直無法下咽!

吳廷祚仰面躺在錦褥上閉目養神,就在琴墨幾乎以為主人睡著的時候,他突然吩咐道:“到了府衙之后,使人去叫防隅軍都指揮使王曉同來見我。”

琴墨伺候在吳廷祚身側多年,素知主人是個極有主見之人,輕易不會主動召見部下。

在琴墨的過往經歷之中,吳廷祚召見部下,只有兩種情況,一是提拔重用,一是申斥彈劾。

作為現任開封府尹,吳廷祚手頭掌握的實際權勢,除了范質之外,政事堂內其余相公們還真心沒法子比。

開封府,乃是天下第一府,掌管著京畿內外的政務大權。城內外的權貴之家,不管有那么的得勢,如果得罪了吳廷祚,只怕是寸步難行。

京城里的簪纓世家,誰家沒有見不得光的齷齪事,如果吳廷祚硬要按章程辦事,嘿嘿,家丑外揚倒算是輕的,重則丟官罷爵,讓宮里生厭。

吳廷祚以政事堂相公之尊,兼任開封府尹,其實是托了先帝的福氣。開封府尹,照例只能一任,頂多三年期滿,便要調職。

盡管范質沒有明言,吳廷祚私下里卻明白,范質一直想把門生楊炯,拔擢到權知開封府的寶座上。

問題是,權知開封府事,可以不論品級,只要資歷夠了便可上任。但是,吳廷祚這個當朝相公,卻再難找到比開封府尹更有實權的兼職。

銅臭子李中易曾經有句名言:三年清知州,五萬貫文錢,吳廷祚對此深以為然。

兩年的開封府尹生涯,吳廷祚便已經撈了不下五十萬貫錢,這還是他的比較收斂,沒有主動索賄的收益。

官運幾乎到頭,財運也即將到頭,吳廷祚又不是那等不食人間煙火的圣人,豈能對范質沒看法?

只是,范質深得符太后的信任,又是先帝托孤的首相,實力遠不如人的吳廷祚,只能裝聾作啞,難得糊涂罷了。

回到府衙后,吳廷祚更衣換過便服,剛飲了半盞茶,就聽人稟報,王曉同來了,在二堂外候著。

吳廷祚沒打算馬上見王曉同,只是哼哼了一聲,表示知道了,便再無下文。

琴墨不知道吳廷祚要見王曉同所為何事,但是,他非常熟悉吳廷祚的肢體語言,便沖那個下人使了個眼色,讓他先下去等著。

王曉同心里多少有些奇怪,吳相公執掌開封府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還從未單獨召見過他,今日個這是怎么了?

從李中易權知開封府開始,一直到現在,王曉同幾年如一日的被釘在了防隅軍都指揮使的任上,仕途上再無寸進。

不管旁人是怎么想的,王曉同并沒有抱怨李中易這個老上司,不拉拔他這個老上司。

俗話說的好,一朝天子一朝臣,朝里有人好做官。王曉同不過是個正八品的負責救火的窮丘八而已,也沒太多的人關注他。

就在大太陽底下,王曉同一直在二堂外站了大約半個時辰,堂內方才傳出喚他進去的鈞命。

王曉同下意識的整了整衣冠,哈著腰,跟在琴墨的身后,快步進了二堂。

“下官防隅軍都指揮使王曉同,參見吳相公。”王曉同的品級地位實在太低了,必須規規矩矩的行堂參大禮。

“罷了,毋須如此多禮,坐吧。”吳廷祚向來不是個多話的性子,在下屬的面前,一口氣說出十來個字,已經算是特例。

王曉同官職不高,可是,混跡于開封府中,時常和本地的土著們打交道,已有十多年了,心眼子卻是不少的。

就和后世一樣,帝都的一名出租車司機,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對于高官們的逸事野聞,可謂是了如指掌,就沒有他們不知道的大小事兒。

這些所謂的土著居民,很喜歡從門縫里看人,尤其愛在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面前,顯擺見多識廣,手眼通天。

只是,如果那些老兄們真有實力,又何至于開出租車呢?

李中易曾經說過一句名言,事務反常即為妖,一向清高的吳相公,居然親自召見王曉同這個八品的微末小官,唉,太陽沒從西邊出來吧?

吳相公親口讓座,那是他老人家平易近人,王曉同若是當了真,那就是天字第一號的大棒槌。

“你的事,我大致聽說了。”以吳廷祚的高貴身份,沒必要和王曉同多說廢話,他的公務也異常繁忙,哪來那么多閑工夫陪著嘮磕,“右軍巡院缺一名副使,你收拾收拾,三日后上任吧。”

王曉同大吃了一驚,他和吳相公非親非故,難道說,天上真會掉餡餅下來,恰好砸到他的腦袋上不成?

沒等王曉同跪下謝問,吳廷祚仿佛剛想起來似的,又吩咐說:“防隅軍這邊,你管得很好,暫且兼著吧。等找到了合適的人選,再交卸不遲。”說罷,端起了茶盞。

本朝原本沒有端茶送客的規矩,只是,自從李中易權知開封府之后,他喜歡在談完正事之后,喝口熱茶,潤潤嗓子。

這么一來二去的,端茶送客漸漸的便在府衙的系統內,流行了開來。

畢竟,大家都是同僚,談完公務之后,直接趕下屬走人,面子上多少有些過不去。

主持京城情報大計的左子光,不出一個時辰,便得知王曉同被提拔為右軍巡院副使的消息,他不由摸著下巴,淡淡的說:“由此看來,那位吳相公,倒是個有心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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