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瓊眼看著孔昆當場吃癟,一種莫名其妙的舒爽之感,轉瞬間,沁透心脾!
和士大夫共天下,嘿嘿,武臣勛貴們都要匍匐于文臣們的腳下?
呸,這幫子腐儒們,文不能興業理財,武不能安邦定國,要之何用?死
在李中易改朝換代的過程中,文臣們不僅沒有起半點作用,反而屢屢拖他的后腿!
王溥和李谷,先后反李,這其實意味著文臣集團寧可勾結韃子,也不愿意臣服于李中易這個銅臭子的腳前。
看著孔昆挨訓,折從阮的心里,也有著不小的爽感。他和李瓊都是舊武臣勛貴的出身,若是天下大政,盡歸于文臣之手,折家的后代子孫們,焉有出頭之日?
替李中易取銅臭子綽號的那個小子,本該必死!
然而,李中易格外的寬仁,不僅沒有殺之,反而任其活蹦亂跳的繼續瀟灑于世間。
劉金山看著垂頭喪氣的孔昆,心里不由百味雜陳,別提是個啥滋味了!
從出身而言,劉金山是妥妥的寒門庶族。如果不是機遇巧合,讓他偶然結識了李中易,劉金山不僅不可能入內閣為相,反而會一直沉淪于下僚的行列之中,而無法自拔!
如今的內閣,首相李瓊和次相折從阮,都是功勛舊貴,對文臣集團有著先天的排斥性。
孔昆雖然早早的投靠了李中易,但是,他畢竟是孔圣苗裔,又是內閣中唯二的讀書人出身的相公。
屁股決定腦袋,出身決定思想,孔昆希望一直延續獨尊儒術的國策,這本是無可厚非之事!
只是,李中易說的一點沒錯,他之所以得了江山,靠的并不是既有的士大夫集團,而是誓死追隨于他左右的三軍將士。
“馬上打天下,下馬撫萬民。”李中易淡淡的說,“不過,朕需要的是真有治國理政之才的士大夫,而不是只通所謂四書五經,不知道稼穡田畝稅賦的士大夫!”
李中易這話說的有些拗口,不過,在場的相公們,都是明白人,自然聽得懂李中易的弦外之音。
說白了,一言以蔽之,李中易治理天下,依靠的依然是讀書人,卻不再獨尊儒術!
上千年以來,獨尊儒術貶抑各家的做官傳統,竟然被李中易徹底的打破。
一時間,就連李瓊和折從阮,也都兩眼發直,整個的呆若木雞!
“荒唐,實在是荒唐之極!”
孔昆的猜測,一旦變成了現實,他完全受不了殘酷現實的折磨,竟然當著李中易的面,口出狂言。
劉金山不由暗暗一嘆,內閣之中,其實早就是三比一的局面,而孔昆竟然沒有絲毫的察覺。
不知道是該夸贊李中易布局高明深遠呢,還是該嘆息孔昆的遲鈍?
李瓊望著情緒異常激動的孔昆,心下不由大為感慨,李中易安排孔昆為相,并不是因為他擅長治國理政,而是為了向天下讀書人表明一個態度罷了:只要站隊正確,不吝厚賞!
折從阮對孔昆不怎么熟悉,但他卻知道,孔昆敢口出狂言,其實都是李中易慣出來的毛病。
李中易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不因言罪人,不搞文字那個啥!
他是這么說的,也確實是這么做的,連罵他銅臭子那個小子,都寬恕了,何況別的呢?
“來人,孔相公病了,速扶其歸府,好生調養身子。”
李中易乃是身經百戰的開國之君,雄才大略自不必說,區區當面狂言的小事,輕而易舉的處置掉,也就是了,看誰敢翻天?
“皇上,萬萬不可輕視儒門啊,皇上……”孔昆陡然猛醒,忽然上前幾步,抓住了李中易的袍袖,死活不肯撒手。
“都楞著干什么?孔相公真的病了,且送去偏殿歇息!”
李中易下了定論之后,高強和張三正再不敢稍有遲疑,兩人一齊果斷出手,將孔昆架出了內書房。
望著孔昆被架出去的背影,李瓊不禁暗暗點頭,哪怕孔昆當面咆哮無禮,李中易自始至終,都給孔昆留足了面子。
宰相之尊,禮絕百僚,必須敬之!
李中易能夠容忍孔昆的狂言,這事本身就說明了,他確實很尊重相公們的體面。
“讓諸位見笑了,方才之事,就我們四人知道即可。”
李中易這么一說,等于是下達了封口令,也給孔昆留足了面子!
事緩則圓的道理,內閣的相公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老臣謹遵圣諭!”李瓊第一個站出來,公開承諾,絕不把今天之事抖落出去。
“老臣安敢違拗圣意?”折從阮更不是笨蛋,他當即表達了俯首貼耳之意。
“孔昆最近太累了,我相信,只須調養數日,就會康復如初!”劉金山不僅沒有對孔昆落井下石,反而替他周全了顏面。
見相公們都如此的知情識趣,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他是百戰百勝的開國之君,并不是被嚇大的兒皇帝。
宰相之位雖尊,難道說,比開國之君更尊貴么?
所以,李中易選擇了給孔昆一個不大也不小的教訓,命人將其架了出去,而不是自己摔袖子閃人!
折從阮見現場的氣氛徹底的緩和了下來,便笑道:“皇上,老臣的早膳吃得過少,肚子餓得呱呱直叫,午膳就等著皇上您賜膳了。”
李中易心里有數,折從阮年事已高,每頓飯吃得很少,絕不至于這就餓了。
“那好,中午都別走了,就留在內書房里。”李中易此話一出,現場的氣氛更加的緩和了。
等吃過午膳,飲過茶之后,李瓊率先拱手告辭,李中易笑著答應了。
三位相公出門的時候,居然見孔昆就站在道旁,他仿佛沒事人一般,臉上看不出半分異樣。
和往日一樣,內閣的四位相公一齊進宮,又一起出宮。如果不是在場的當事人,根本看不出,剛才在垂拱殿里上演了一出,茶壺里風暴!
劉金山走在相公們的最后,他沒去看孔昆的背影,心里卻一片透亮:一定是方才李中易借著更衣的機會,狠狠的教訓了孔昆。
不然的話,人要臉,樹要皮,以孔昆鬧事的勁頭,只怕是要罷相的。
李中易沒管相公們怎么個想法,他略事休息之后,便換了身便衣,領著張三正和高強二人,一起去了雜科的考場秘閣。
由于制度的明文規定,秘閣考場的大門關閉之后,除非是考完了,禁止中途再開門。
李中易的身份不同,早就拿到了鑰匙,他獨自從后門進去之后,卻把張三正和高強留在下來看門。
王大虎早就在后門口等著了,見李中易來了,趕忙把他迎進了主考官的房間。
“三弟,今天是考試的第一天,居然有人只用了兩個時辰,便把十道題,全答完了。”王大虎指著桌上的一份試卷,笑瞇瞇的做了介紹。
李中易點了點頭,信步走過去,拿起試卷仔細一看,不禁笑道:“居然都答對了。”
王大虎心里的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他雖然是主考官,卻不懂明算的題目,只能等李中易親閱了。
“那人在哪里?”李中易扭頭笑問王大虎,王大虎指著隔壁的院子,介紹說,“他交卷的時間太早了,按照規矩,不能中途放人出去,又不便將他留在考場里,只能單獨找個小院子,讓他暫時待著了。”
李中易點點頭,王大虎的安排自是妥當無比。李中易私進考場,雖然不合規矩,倒也說得過去。
畢竟,整個江山都是他老李家的,他若想提拔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犯得著替考生作弊么?
王大虎就不同了,他是本次雜科省試的主考官,他若不謹言慎行,難免會被人所詬病。
提前最先交卷的這名考生,姓秦,名錚榮,乃是開封府的雜科舉子。看他的履歷,居然是祖上三代從商的家世,并是現任綢緞莊的掌柜。
歷史上的兩宋,允許商人中有奇才異行者,參加科舉考試。
李中易下詔開恩科取士的時候,在詔書里,特別強調了這一點。所以,秦錚榮這個綢緞莊的大掌柜,居然也可以參加雜科的省試。
雜科明算的考卷,是李中易親手出的題目,這十道題的難度,基本上達到了后世初三的水準。
然而,這位秦錚榮居然在兩個時辰之內,不僅提前交了卷,更是全部都答對了,實在是李中易的意外之喜。
按照李中易原來的想法,這十道題目,以現在的數學水平,怎么著也需要一天的時間,才有可能出成績。
誰曾想,秦錚榮竟然送了一個大大的驚喜給李中易。這就說明了,民間的人才頗多,關鍵要看統治者怎么將他們選拔出來的問題?
李中易在王大虎的主考公廳里,一直待到天黑,卻再無人提前交卷。
繼續待下去,已經沒有了意義,李中易一時興起,提筆在紙上,又寫了十道數學題目,讓王大虎交給秦錚榮做答。
“三弟,這么做有些不妥吧?”王大虎手里拈著李中易新出的題目,礙于他是主考官的身份,終究有些猶豫。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雜科明算的頭名,非秦某莫屬。既是我親自出的加題,就算是加試好了,凡有提前交卷的舉子,都發給他們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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