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轟……”
瓷器破碎的聲音,不絕于耳,可是,高強卻只當沒有聽見一般。
高強奉命去接小周氏,李中易叮囑的很清楚,只要安全送達池州,就是大功一件。
說句心里話,高強寧可拍馬拔刀上戰場去沖去殺,也不樂意承擔去接小周氏的重任。
但是,事實就是事實,沒有如果,面對李中易的親切期望,高強只得硬著頭皮接下了重擔。
這一路之上,小周氏一直不肯消停,不是亂砸東西,就是指桑罵槐的諷刺高強。
高強心里很煩躁,卻也只得再三忍耐,畢竟,小周氏肯定是李中易的女人,將來還很可能封嬪封妃。
說到底,高強對小周氏,既打不得,更不敢罵,有怨氣也只能憋在心頭,實在是難受之極!
“姓高,我要回家,我想爹爹了……”小周氏在屋里拍桌子打椅子的叫囂。
高強只能裝聾作啞,充耳不聞小周氏的叫嚷,將之完全當作了空氣一般。
人已經被帶到了池州,高強那巨大的心理壓力,獲得了極大程度的釋放。
小周氏的身邊,時刻都有人伺候著,高強有言在先,若是小周氏稍微有點閃失,在屋里伺候的丫環們,都別想活命。
“姓高的,你給我進來,我有話說。”小周氏也許是鬧累了,和往常一樣,想把高強叫進屋里,接著冷嘲熱諷。
高強被點了名,卻不慌不忙的整理好衣衫,這才慢慢騰騰的推門進屋。
“親牙營指揮使,在下高強拜見小娘子。”
這是高強自創的稱謂,既然小周氏還沒有封號,那么,叫她小娘子倒也說得過去。
不過,高強留了個心眼,故意強調他是親牙營的指揮使。
一般而言,凡是親牙營的大頭目,都必然是主君身邊的極心腹之人。
高強這么做的意思,是想讓小周氏稍微識點趣兒,少給他添麻煩。
然而,小周氏從小就被嬌縱慣壞了,哪里管高強的暗示呢?
“高強,你把我擄到這里來,已經很多天了,我都快被悶死了,不如,出去逛一逛吧?”小周氏難得的露出了笑臉。
高強強行扭過頭去,完全不敢繼續去看小周氏,然而,砰砰直跳的心臟,抑制不住的劇烈跳動著,沒有絲毫慢下來的跡象。
怎么說呢,高強待在李中易身邊的時日也不算短了,他見過人間禍水一般的李翠萱,還有百媚千嬌的費媚娘,可全都沒有心跳急劇加速,幾乎要失控的感覺。
眼前的小周氏,卻是美得令人不敢直視,高強惟恐多看兩眼,就會無法控制的犯錯誤。
“咱們打個商量好了,你只要陪著我逛逛街,我就不再鬧你,可好?”小周氏也并非是胸大無腦的女子,她此前的故意鬧騰,等的就是眼前的這一刻。
高強心說,只有傻子才會信你的話,他敢斷言,小周氏只要上了街,必定想別出詭謀的鬧騰。
“小娘子,軍令森嚴之極,在下只是奉命送您來池州待著罷了。”借高強八百個膽子,他也不敢領著小周氏出門。
萬一有個閃失,讓小周氏跑了,或是磕著碰著了哪里,他高強百死莫贖!
“哼,那么,回頭我就告訴你的主子,你對我大不敬……”小周氏一語點出的要害,正是高強最怕的那一種。
不過,小周氏越想上街去逛,高強就越不敢讓她出門。道理是明擺著的,小周氏忽然不鬧了,并且用言語警告高強,她只怕是想溜吧?
就在高強很頭疼的時候,外面有親牙進來稟報說,征東將軍揚州道行軍大總管劉賀揚來了。
高強大大的松了一口氣,有劉賀揚鎮著場子,他肩上的擔子,顯然可以卸下一些了。
撇下小周氏之后,高強興沖沖的趕到了池州兵馬總管府內,畢恭畢敬的拜見劉賀揚。
劉賀揚很早就追隨于李中易的左右,不僅資格老,而且,深得李中易的信任。
不然的話,這么重要的揚州道行軍大總管,也不至于委任于劉賀揚。
劉賀揚的職級比高強高得多了,但是,高強是親牙營的指揮使,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劉賀揚微微側過身子,笑道:“罷了,免禮!”
等高強站直了身子,劉賀揚伸從懷里拿出李中易的密諭,輕聲道:“奉上諭,命劉賀揚派兵護送高強一行人等,前往開封府。”
高強接過劉賀揚遞來的上諭,仔細的檢查了一番,沒發現任何破綻,這才恭身道:“下臣奉諭!”
“小老弟,開封城里最近頗有些不甚太平,我給你兩營兵馬,除了把小周氏安全送達開封之外,皇上另有密諭,命我親手交于你手上。”劉賀揚含笑將一份密諭,遞到了高強的身前。
高強接過密諭,打開一看,不由冷汗直冒,李中易命他抵達京城之后,一切行動都聽九門提督李云瀟的調遣。
既然是密諭,高強也沒給劉賀揚看,劉賀揚也很自覺的不問。
“小老弟,我幫你挑了兩營兵,共計三千人,你看夠么?”劉賀揚對高強有些客氣,主要是因為,他是親牙營的指揮使。
在李中易的身邊,既有近衛軍,也有親牙營。其中,親牙營的人才有帶刀近護衛的權力。
可想而知,親牙營的指揮使,何其重要?
高強拱手笑道:“足夠了,李帥手上還有幾萬兵馬呢。”
李云瀟這個九門提督,掌握著京畿的所有兵馬大權,位既高權且重,那可是李中易心腹重臣中的第一心腹。
等高強回去住處,吩咐大家收拾行裝之后,小周氏見勢不妙,又開始鬧騰了。
高強懶得理她,只是催促大家,趕緊的收拾好行裝,一個時辰之后,便要重新上路,回返京城。
小周氏只管鬧她的,高強也不是嚇大的,更不是吃素的,他可是連劉賀揚都要客氣三分的親牙營指揮使呢。
李中易安排高強去接小周氏,顯然已經料到了這一層,所以,給了高強一份便宜行事的諭令。
只要是在強漢朝的管轄范圍之內,高強不僅可以暢通無阻,在緊急情況之下,更有臨時調兵之權。
也正因為如此,高強看清楚了李中易的心事,皇上他老人家顯然是對小周氏格外的重視。
惹不起,就干脆不去惹了,高強任由小周氏去鬧騰,一直置之不理。
等小周氏鬧累了,再由侍女挾著一起,登上了北去的馬車。
“皇兄,臣弟愿意領五萬兵馬,前去救援唐國。”孟仁毅慷慨激昂的主動請纓。
孟昶冷冷的盯著孟仁毅,早就有人說孟仁毅心懷不軌,欲圖謀反自立。
如今看來,孟仁毅想要掌握兵權之心,簡直是溢于言表了。
“哼,你帶兵去打李中易?你是他的對手么?”孟昶撇了撇嘴唇,滿是不屑的看著孟仁毅。
孟仁毅心里明白,孟昶一直疑心他想要謀反,所以,他一直在家里閉門讀書,想要韜晦躲禍。
然而,李中易既然已經對南唐李氏動了手,下一個目標,顯然就是蜀地的孟家了。
孟仁毅和李中易的私交哪怕再好,那也掩蓋不了一個事實:孟仁毅姓孟,卻不姓李!
孟家的江山,若是在孟昶的手上丟掉了,孟仁毅覺得他還有何顏面去見列祖列宗呢?
南唐派來請求援軍的使者,已經在館驛之中,住了一個多月了,孟昶卻始終不肯召見之。
以孟仁毅私下的猜測,孟昶只怕是在奢望,李中易拿下了南唐之后,害怕蜀道之難,而不敢攻蜀吧?
兩國之間的關系,豈能存有僥幸心理?
更何況,想當初孟昶背著孟仁毅,強行把李中易送入柴榮的虎口,這筆大帳至今還沒有清算呢?
以李中易有仇必報的個性,豈能輕饒了孟昶?孟仁毅即使用腳趾頭去思考,也知道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為今之計,上策是,蜀唐兩國聯手,共同抵御霸道的李中易,這才是正道理!
只可惜,孟昶仿佛豬油蒙了心似的,一心只想守著蜀國的地盤,過安逸享樂的生活。
“皇兄,也可派趙廷隱為帥,領兵去救援唐國。”孟仁毅實在沒招了,只得退而求其次。
在蜀國的大將之中,最能征善戰的將領,便是趙老太公之子,趙廷隱了。
只是,孟昶既不相信孟仁毅,也不信任趙廷隱。其中的關鍵,就在于趙廷隱之父,趙老太公的身上了。
李中易,字無咎,這恰好是趙老太公親手替他選的表字,你說孟昶如何能夠放心趙家人?
另外,孟昶一直覺得蜀國易守難攻,不可能被輕易擊破。
李中易即使滅了南唐,孟昶覺得,他只要把姿態放低一些,主動稱臣納貢,并送上若干美人兒去開封,想必李中易也不會把他怎么樣的吧?
正因為如此,孟昶故意把南唐派來的使者,晾在了館驛之中,長達一個多月之久。
“幺弟,你這么急著領兵出去,莫非是和李中易已經勾結妥當了么?”孟昶越看孟仁毅,就越覺得心驚,以往的種種對孟仁毅不利的傳言,不由自主的浮上了他的心頭。
孟仁毅徹底的傻了眼,他一番保住孟家江山的苦心,換來的竟然是令人驚恐的濃濃猜忌,這讓他情何以堪?
“皇兄,您何出此言,臣弟對您的一片赤膽忠心,天日可表!”孟仁毅斬釘截鐵的表達了忠誠。
孟昶卻是半個字也不信,他冷冷一笑,說:“沒有你的提醒,朕險些忘了,在這蜀地,和李無咎關系最為密切的,除了你之外,便是趙家人了。”
孟仁毅就算是再傻,也聽得出孟昶已經起了殺心,他趕緊跪倒在丹陛之下,重重的磕頭,說:“皇兄,臣弟愿意去守和陵,終身不再回成都。”
和陵,是孟知祥的陵寢,孟仁毅和孟昶都是孟知祥的親兒子。
孟仁毅愿意去給父親守陵,而且再也不回成都了,可謂是誠意十足。
然而,孟昶根本就聽不進去,他冷冷的斥道:“你懂什么?你以何面目去替父皇守陵?”
孟昶雖未明言,但是,孟仁毅卻聽懂了,孟昶擔心他將來會利用守過皇陵,暗中大作文章。
兄弟之間的猜忌,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孟仁毅還有什么可說的?
“皇兄,今日不救唐國,來日李中易必定會提兵進攻我大蜀。”孟仁毅明知道不可為,卻不愿意放棄最后的自救機會。
“哼,你以為就數你聰明能干么?”孟昶強行壓下即將爆發的火氣,從袖口之中撈出一物,扔到了孟仁毅的跟前,“你看看吧,這是何物?”
孟仁毅撿起那份文書,捧在手里,定睛一看,差點氣得吐了血。
敢情,這是孟昶寫給李中易的稱臣國書,國書的最后,居然厚顏無恥的說,愿視李中易如父。
“皇兄,您……”孟仁毅氣糊涂了,居然起身豎指,指著孟昶,厲聲喝道,“皇兄,您的大夢該醒了,您以為稱臣或是以父視李中易,就可以免除兵災么?”
“哼哼,幺弟,你從小就以聰明自詡,瞧不起我這個兄長。”孟昶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了,索性來一次總爆發。
“李中易派的使者,已經在來成都的路上了。據說,他已經答應了朕的所有條件,只是對于進貢美人兒的數量,有了更多的要求罷了。”孟昶得意洋洋的說,“朕原本打算只送十名美人兒過去而已,誰料,李中易竟然嫌少了。唉,誰叫我大蜀國多出美人兒呢,索性成全了他吧,就送二十名美人兒過去。”
“來人,去把唐國派來使者殺了,砍下腦袋,獻給李中易派來的使者。”孟昶自以為得計,索性做給孟仁毅看一看,叫他再也不敢輕視他這個兄長。
“皇兄,我的皇兄啊,萬萬不可啊……”孟仁毅大驚失色,孟昶如果真的殺了唐國的使者,那就等于是和李唐徹底的翻臉了,這如何使得?
“幺弟,你雖然是朕的親弟弟,但是,你也別忘了,江山是我的,不是你的。如果你真想干出大事,等你做了皇帝之后,再來教訓朕吧?”孟昶已經憋了很久了,終于找到了合適的出口,便一股腦的傾瀉到了孟仁毅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