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皇

第二章 匪幫

第二章匪幫

第二章匪幫

尤然模糊中聽到了喧鬧聲,聲音嘈雜混亂,她的身體輕飄飄的,被人扔進了一張床上,她意識在掙扎著睜開眼睛,可是怎么都睜不開,模糊中聽見有人說“李哥,哪擄來的小姑娘,長的這個俊呦!”

“李哥,這熊怎么處理啊你不吱聲就老規矩了啊!”

“你個臭嘴,什么小姑娘!叫小嫂子啊!是不是李哥”

“李哥,老大找你,你趕緊過去!”

“知道了,你們都給老子滾遠點!”李闊沖著門口大吼一聲。

他回頭看了看床上的小姑娘,不耐煩的給她蓋上被子,轉身走了。

這是一個粗獷氣十足的大寨子,坐落在長白河畔,毗鄰邊城和外族,在兩者之間的就是這個匪幫。

李闊大步的走進屋里,坐下就灌了兩大碗水,喝完,一抹嘴,看向那幫吵的不可開交的人。

“我們這個位置很被動,要我說趕緊換個地方,你看,邊城下的源城,就是個好位置。”一個長的分外英俊的少年有點不耐煩的道。

“商明,你長沒長腦子源城可是有王侯駐守的,就咱們這點人,活的不耐煩,趕著送死去嗎!”

“王侯就王侯,誰怕誰孫子!鄧林,你莫不是怕了吧要不以后打仗你躲小爺身后!小爺罩你!”商明眉峰一挑得瑟道。

從斜里突然扔過來一只鞋砸在商明背上,商明一下子炸了,猛地回頭,剛要罵,就聽那面聲比他還大“好你個小兔崽子,能耐了!還小爺小爺!你誰小爺你個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祖宗留下的土地是你說扔就扔的么!趕緊滾滾滾!這沒你事!”

“嘿,爹你火氣咋這大我也沒說啥不是!”商明一見是親爹,趕緊哈哈笑道。

“嘿,你個小崽子,你當老子聾是不你給老子等著!”商戰一看兒子這副衰樣,就要起來揍他,卻被旁邊人攔住“行了,老商,商明還小,慢慢來。”此人聲音磁性又好聽,有種安定人心的作用,和李闊有五分相似,臉上從下頜一直到耳廓有一條又長又深的疤痕,破壞了臉上的和氣,反而帶著幾分兇狠,又外露著沉穩,此人就是李江。

“謝謝老大,我去練劍!”商明一見有人解圍,哈哈一笑,像兔子一樣竄走了。

商戰也不是真要將他怎樣,哼了一聲算過去了。

“阿闊,回來了啊,你來,說說你的看法。”李江招手對著弟弟道。

“我一介武夫,不懂兵法。”李闊擺擺手道。

“別呀,阿闊,你雖不善兵法,但你實戰了得,你分析分析我們這仗該怎么打才能贏啊,畢竟你可是江哥的弟弟啊。”曹峰有一雙丹鳳眼,要笑不笑的挑著道。

李闊皺眉“一切全憑大哥做主。”

曹峰張嘴還要說點什么,李江一擺手“算了,你們也別吵了,阿闊確實不善兵法,這事還是要從長計議,今天就到這里,你們回去休息吧,商戰留下。”

幾人相互看了看一拱手下去了。

李江拿起李闊手邊的碗倒了一碗水,一口灌了下去,長長的嘆了口氣“阿闊,你說該如何是好啊。”

商戰向前一步“大哥,你甭擔心,你就說怎么打,我就算拼上這條老命也在所不辭!”

李江苦笑“老商,你也知道我們什么情況,這次朝廷下發清邊令,下派兩萬軍幫助官府剿匪,我們這整個寨子四千人不到,還有一幫老弱婦孺,硬碰無異于以卵擊石,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商戰張張嘴,最后一個字也沒有吐出來。

“大哥,我們換個地方吧。”李闊突然道。

李江一臉復雜“我確實想換,但你看。”李江站在窗前,李闊跟隨著李江的視線,看到了一張張熟悉的笑臉,那里刻著滿足與安定。

“這片地方是我們的父輩留給我們的,我們多少歲,就在這里待了多少年,當年父親帶著一幫父老鄉親,用鮮血掩埋了戰火,我們才得以在和平的環境里長大,如今這樣,唉。”

李闊也陷入了沉默,舍棄寨子,誰都舍不得。

沒過多久,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寨子,整個寨子都陷入了一股低氣壓,人人面露愁苦。

而尤然卻睡的昏天黑地,她整個人好像都陷入了夢的泥沼,爬不出來,喊不出聲。

她夢到她的母親被一只看不清頭臉的猛獸抓走,眼睜睜看著它將母親撕碎,而父親絕望的在一旁好似被什么擋住一樣,聽不見聲音,也過不去,整個身體匍匐在大地上,跟瘋了一樣,嘶吼著,吶喊著。

尤然一瞬間從夢境中掙脫出來,好像從懸崖邊收回了一只腳。

她大口的喘著氣,胸膛起起伏伏,她覺得臉上有種濕熱的感覺,她伸手一摸,是淚。

此時天已經黑透,尤然環視這個房間,一眼看到的是那扇窗,月光朦朦朧朧的灑進來,使這一塊空間也變得朦朧起來。

窗戶旁邊是幾乎掛了一面墻的皮毛,五顏六色,那種柔軟蓬松的感覺用視線都可以感覺的到,她的面前是一張略顯斑駁的木桌,上面好像擺了一些茶具,再就是她身下躺的床了,這個屋子還真是分外簡潔。

尤然掀開被子發現她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包扎起來,還穿著一身灰色的棉布衣,她慢慢的下了床,不知踢到了什么,發出了一聲脆響。

一陣噠噠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門被咔一聲推開了,來人身形嬌小,舉著一盞蠟燭,尤然眨眨眼后一看,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長的嬌嬌俏俏的,進門小心的怯怯道“姐姐,你醒了,你都睡一天了,姐姐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啊。”

尤然想要找鞋,但地下除了個踢倒的罐子什么都沒有,所以只能坐在床上。“這里,是哪”尤然的聲音有點沙啞,可能是睡了太久的緣故。

蔣月走過來將尤然又扶了回去“你趕緊躺好,身上很多傷,你想要什么我給你拿。”

尤然躺了下來,眉頭緊鎖,如玉的臉龐是一片慘白,瘦弱的身軀掩埋在厚棉被里看上去好不可憐。

女孩也就是蔣雪心軟成了一片,本有些膽小怕生的她一下子就不緊張了,她又問了問尤然餓不餓,尤然搖頭,又點頭。

蔣雪有點靦腆的瞇起眼睛道“等我一下,馬上回來。”說完就有點著急的出了門,又細心地輕掩上門。

尤然將棉被整個拉到頭上,被子里彌漫著一種陽光的味道,絲絲扣扣傳入她的口鼻,縈繞在她的心里。

蔣雪沒過一會就回來了,手里端著一個粗糙的木碗,陣陣香氣飄了過來,她走到床邊輕輕地扶起尤然,用勺子攪拌著粥碗,就要喂她。

尤然輕輕說了聲謝謝,蔣雪連忙擺手“不用謝,不用謝。”

這是一碗用料豐富的粥,里面有黃燦燦的紅薯,細細的肉糜和碎碎的小蔥,對于尤然來說各種燕窩粥曾經喝到反胃,如今卻覺得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色香味俱全的粥,熱氣蒸騰著尤然的眼睛,她看見遞過來的勺子,張嘴喝了下去,紅薯粉糯糯的、肉糜香香的,她喉嚨吞咽了一下掉下了一滴淚,砸進了粥碗里,蔣雪一愣,看看尤然,發現她眼睛紅紅的,又小心翼翼的喂了尤然一勺。

尤然突然想到她七歲那年,去外祖父家,外祖父書房前有個很大的葡萄架,她每次做完功課都會瞪著眼睛看,眼巴巴的等著它結葡萄,外祖父總會揉著她的頭說她小傻子,春天是不會結葡萄的。后讓大管家長林端來一碗甜羮,一勺一勺的喂她吃,她吃著甜甜的羹,看著綠綠的葡萄架,等著它結出紫寶石般的大葡萄。

后來,外祖父離開了,但是那個葡萄架卻一直都在,被大管家長林精心呵護著,每年都會結出好多好多甜甜的葡萄,送進每個府上。

可是,那天,她親眼看著那個葡萄架被人暴力破壞,弄得支離破碎,未成熟的青葡萄被踩了滿地……

一勺粥碰到了她的嘴,她猛地從記憶中抽離出來。

尤然用手抹了抹眼睛,一口一口喝著喂到嘴邊的粥,從香甜變得苦澀也只是一瞬間,蔣雪沒有說話,只是擔憂的看著她。

這個年代誰沒有點悲痛的經歷呢?朝廷稅收連年遞增,各地人食不果腹。

夾在中間的曾經的巍然大國如今好像一塊大肥肉,誰見都想咬一口。

更別提前段時間轟動全國的尤家,尤家數代從軍,對帝王忠心耿耿,最后一夕之間敗落,以九十三條罪名,舉族流放三千里。

現在廟堂紛紛擾擾,民間怨聲載道,多地連年饑荒卻得不到朝廷的救濟,不是餓死在家里,就是餓死在逃荒的路上……

他們還算好的,在這北地一隅之地得以安居,有一口飯吃,雖扛著不好聽的名聲,但好歹一家人能夠聚在一起,不知比城中的貧民過得好多少。

“姐姐,你就先在這里休息,等過幾天我給你打掃個房間,就安心在這住著,我們這雖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我們這里有很多外來的人,如今都在這生活呢,不管吃的好壞,至少餓不到肚子,也有個地方遮風擋雨。”蔣雪說起這個寨子眼睛里亮亮的,里面有深深的滿足。

尤然笑道“行啊,那我就賴在這不走了啊,別到時候攆我。”

“怎么會,怎么會,我開心還來不及”蔣雪連忙道。

“你能跟我說說這里么?”尤然邊喝粥邊問道。

“姐姐你別看我們這里小,但是我們已經在這里生活好多年了,聽我哥哥說我們父親那時候就已經來這里了,當時我們就是個小村子,地一年比一年不好種,上面收的銀子卻一年比一年多,最后我們老大的父親實在受不了了,就帶著父老鄉親們來到這個三不管地帶,這么多年我們一直生活在這里,雖然苦了點,但好歹能活下去。”蔣雪雖然膽子有點小,但講起話來條理分明,一看就不笨。

“你有哥哥啊。”

“嗯,我哥哥可棒了,他的武功在這里可是最厲害的,長得也好看,可多姑娘向我打聽他了。”

說到哥哥她滿臉都是與有榮焉,有自豪,有驕傲,更有濃濃的依賴。

“我也有哥哥,我有兩個哥哥,可是……”尤然心里嘆道不知何時才會相見,相見又會怎樣。

蔣雪一看尤然這樣,就轉了話題,聊起了寨子里的趣事。

要說這個寨子那還真是復雜,本來也就是一幫同村認識的人聚到一起生活,但不知不覺就加入了很多流放到北地的人,他們有些人頗有文化,又有一些很是驍勇善戰,和一些能工巧匠,本來他們這個寨子是處于夾縫中受氣的,卻慢慢變得越來越不好惹,半個月前更是搶劫了朝廷的補給,本來膽小的邊城官員也不想去惹這一幫土匪。

但是這些補給被搶的毛都沒剩,那還能忍?本來運到這里的物資已經是一半兒的一半兒了。現在他們只能留下三分之二。這不是斷他們的財路嗎?這才蹦著高兒的給朝廷上書:此地匪徒,甚是兇惡,強搶物資,殺人放火,十惡不赦。這才引起朝廷的注意,派軍清邊。

兩人正說著話,有人敲門,蔣月開門一看來人馬上笑著把人帶了進來。

“姐姐,姐姐,這是謝嫂子,戰哥的妻子。”蔣雪甚是歡喜的道。

尤然看向來人,是一位可用溫柔如水來形容的女人,只見其烏黑的發被一根木簪整個挽了上去,臉頰邊是一些垂落的碎發,對上她的視線,就仿佛沉浸到一片湛藍而澄澈的海里,令人想要墜落,想要沉醉。

“姑娘身體好點了嗎?我們這里比較簡陋,也沒什么藥材,還好姑娘傷的不重,來我幫姑娘換一下藥。”女子邊說邊走到了尤然旁邊柜子,從頂上拿了個灰布包,走到床邊蹲下了身。

尤然其實是一個有點多疑的一個人,尤其是經歷過巨變之后,但在女人三言兩語下,她就不由放松了下來,自己乖乖把手遞了出去并發自內心道“謝謝你。”

“沒事,這里女人不多,好不容易來了一個,也是個伴。”女主眉眼間都是溫柔,輕言細語的樣子讓尤然的心間仿佛清風拂過,清明異常。

謝詩輕輕解開尤然的傷口,只見其十分猙獰,血紅的肉往出溢著血,一絲絲的,一看就覺得疼,謝詩看了尤然眼,女子面色白如錫紙流著汗,但眉眼間卻不動如山,她沒有看傷口,只是看著謝詩的青布裙,默默的忍著痛。

謝詩的心軟成一片,不由開口輕輕說著閑話。

蠟燭一點點的淌下白白的汁水,屋內是三個不知聊著什么的女人,屋外是秋風瑟瑟,吹卷著濃濃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