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

番外:美人如花隔云端(三)

云胡不喜_番外:《美人如花隔云端》(三)_尼卡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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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美人如花隔云端》(三)

亮光消失,那側臉卻好像更加清晰。

她站住不動,望著那幾個動都不動的人影。黑影中有紅彤彤的一點,明明滅滅……她回了下頭。沒有人跟過來,走廊上空蕩蕩的。可她心里,仿佛是在被什么一點點地填滿……她抓住了扶手,拉開門的動作停在那里。只一會兒,背轉身,靠在一旁。

窗子的縫隙里吹進寒冷的風,紗簾拂著她的手背,癢癢的。

她聽到門被拉開,一陣新鮮的煙氣隨即被冷風吹散。

她低頭,遠處的亮光投在地上,出現在她身旁的這雙錚亮的皮靴,靴尖亮的像落上了星光……她轉臉看他,輕聲問:“不是讓你少抽煙的嗎?於”

陶驤也輕聲道:“不是想抽完這支才進去的么。”

“狡辯。”靜漪從他手中將煙卷取下來。身旁的架子上就擱著一只粗糙的煙灰缸,她望著他的眼睛,卻準確地將半支煙摁在了煙灰缸里。看到他的眉抬了抬,她輕哼了一聲,叫道:“四海!”

陶驤的眉又抬高些祝。

“在!”拉門被迅速拉開,四海出現在陶驤身后,探身過來,扶了帽檐,腳后跟一磕,陪著笑臉兒,“太太,有何吩咐?”

“不是讓你看著司令,不準他多抽煙的么?”靜漪問。

四海哈了下腰,苦著臉說:“太太,咖啡不給喝、酒不給喝……吃的都照您給列的單子,煙就一天一支的……這不給您瞧見了嗎?真就這一支……”

“真就這一支。”陶驤說。

靜漪美麗的眼睛看了他,沉默片刻,說:“不信。”

“真的!”路四海忙又強調。

“真的?”靜漪問。

“真的。”路四海點頭。

陶驤一伸手,將路四海的腦袋撥了回去,說:“回你們包廂去。”

“是!”路四海答應著,卻沒立即走,仍看著靜漪。

靜漪忍著笑,點頭問:“是不是還沒用晚飯?”

“報告太太,我們用過了。”路四海回答。

靜漪點頭。

四海這才回身走了。

剩下靜漪和陶驤,靜漪抬手把陶驤的軍披風整了整,嗅一嗅,說:“一天一支煙怕是假的,沒超過三支應該還是做到了。”

陶驤笑著,將一旁沒掩好的車窗向下按了按。還是有冷風灌進來,他要解自己的軍披風,靜漪按住他的手,說:“不用。不冷。”

“怎么知道我來了?”陶驤握著她的手,轉身站到風吹進來的位置。靜漪沒有穿外套,只有身上這件絲絨旗袍,顯得單薄。

“就是……知道。”靜漪含著笑。一低頭,額頭抵在他胸口。涼涼的扣子印在額上,只是輕輕一觸。

陶驤笑聲低低的,撫了撫她的肩頭。

“本來是不能來的。恰好趕上了,時間差不多。那我就假公濟私一回吧。”陶驤說。

“嗯。”靜漪看看四下無人,伸出手臂圍了他的腰,將他緊緊一抱。

陶驤沒想到她這么大膽,反而有些僵。

靜漪覺察,笑出來。

“父親在。”陶驤說。

靜漪仍靠著他,仰臉看著他,問道:“你怕父親?”

陶驤拍拍她的后腦勺,說:“走吧。”

“你先回答我。”靜漪笑著。

“走啦。”陶驤拉開靜漪的手臂,握著她的手,聽她笑著,也有點心旌蕩漾。他低了低身子,“等下當著父親,不準這么笑。”

靜漪恰好轉過臉來,陶驤的面孔距她極近,她心神一滯,忽的腳尖一踮,便親在他唇上。

“知道了。”她輕聲說。

她剛要后退,陶驤卻也照樣迅速親了她一下。

兩人拉著手,站在車廂中段,在昏暗的燈光中望著對方,同時笑出來……陶驤眼角的余光看到那邊的包廂門開了。他忙轉身,仍拉著靜漪的手,舉目一望,卻是林之忓。他略一點頭,還沒有開口,便見林之忓做了個請的手勢。

陶驤看了看靜漪,靜漪對他一笑,說:“看樣子父親也知道你來了。”

陶驤微笑。

待走到包廂門口,他整理了下軍帽,聽到之忓對里面稟報說老爺,陶司令到了。他低了低頭,走進包廂去。

靜漪跟在他身后,見他仍是差點撞到包廂門框,忍不住又想笑。陶驤轉身時暗暗瞪了她一眼,靜漪忙低了頭。她聽見陶驤進來就跟父親問安,轉身要關門時,之忓已經替她將門關好了。

程世運請陶驤坐,說:“我想著車上的人是怎么也做不出這樣的晚飯來的。況且也不知我們的口味。想一想,也只有你。”

陶驤微笑著,將軍披風和帽子都脫了,靜漪接過去,掛在墻上。看陶驤坐在了父親對面,她過去坐在他身邊。

桌上的食物都還沒有動過的痕跡,顯然父親在等他們呢。

靜漪看陶驤。

陶驤正在給程世運斟酒,說:“父親,我不能喝酒,只好陪您坐一坐了。”

程世運點頭,說:“你也再用一點。漪兒吃吧。我和牧之邊吃邊說。”

陶驤見靜漪拿了筷子,一時還不知要吃什么的樣子,就知道她沒有胃口了——他特地交待人去選了清淡的菜式算準了時間送來的——不過她就是這樣,就算是沒胃口,當著她父親和他,也會吃一點的。

他于是邊聽著岳父問話邊回答著,不著痕跡地拿了靜漪面前的小碗,給她盛了湯放在她手邊……他說:“徐州那邊目前尚安定。據我所知,馮老太太的病情也還穩定。只是老先生路上勞頓,大約也是非常擔心老太太,精神亦不佳。”

“要緊么?”靜漪緊跟著問。

陶驤看了她,示意她先吃飯,依舊轉過臉去,對程世運道:“我沒有貿然去見馮老先生。”

三人同時沉默下來。

馮孝章精神不佳,恐怕除了因為妻子患病,更多是因為被人強制護送離開天津的關系。尤其這些人,還是程家派去的。

靜漪見父親沉默地喝了口酒,本想再問詳細些,也不敢再開口了。只默默地喝著碗里的湯,聽陶驤和父親言語簡潔地交談著。陶驤既沒耽誤同父親談話,也沒耽誤把菜及時夾到她碟子里來……而且都恰好在她眼看就要把碟子里的東西吃光的時候。

“不要了……”靜漪終于忍不住說。陶驤正巧一勺子湯又給她添到小碗中,說:“父親還沒用完呢。”

程世運微笑著,看靜漪對著面前的碗發愁。

靜漪說:“吃撐了……”

“你不是隨身都帶消食丸?”陶驤也微笑。

靜漪不出聲了,低頭把這碗湯喝光……

“父親,再喝一點嗎?夜里涼,暖一暖身好些。”陶驤問道。

程世運搖頭。

他不過喝了一小盅酒。

“一盅就好。”他說著,接了靜漪給他盛的湯。

陶驤知道他是飲酒很節制的人。應該也是擔心喝多一點,消散不開,見了馮老先生,怕是招老先生不待見……這么想來,岳父對馮老先生真是放在心坎兒上尊敬的。他莫名地就覺得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觸。靜默地望著岳父從容而緩慢地用著晚飯,耳邊是火車隆隆的聲響,身邊的靜漪照顧岳父用餐,就像個真正的女兒……他一度以為,這樣的場面今生今世是很難見到的了。

他的手落下來,扶在膝頭。

一只柔軟細膩的手也落下來,覆在他手背上。只一會兒,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他們都不動聲色,目光也同時落在面前小桌子這潔白的臺布上。手心都漸漸出了汗,混在一處,有點黏膩……可是誰也不想先松開手。

他們抵達徐州站時,已是深夜。

站臺上旅人寥寥,火車放出的白汽,車站如在迷霧之中。

靜漪攙扶著父親下車來,抬眼看到等候在站臺上的車子,等父親上車,她回頭看陶驤。

陶驤明白她的意思,說:“我與你一道的。但我得先回司令部。晚些時候若是有時間,我就過去。”

靜漪點頭。頓了頓,還是說:“沒時間就別過來了……你正事要緊。多加小心。”

一旁站臺上列隊通過的士兵,和不斷傳過來的口令聲,讓她心里一陣緊似一陣。

陶驤也點點頭,讓她上車,在車窗邊對程世運又重復了一遍剛剛對靜漪說的話,便讓司機開車了。

靜漪半晌才回過頭去,看了跟在他們車后的軍用吉普。除了一個大概的輪廓,什么都看不見的。但是他在車上,就在她身后……在她想著他,就能見到他的時候,這樣的距離,真是咫尺天涯。

深夜的徐州街上已無人跡,只有偶爾一兩盞燈,微弱的光像是指引。

前導車停下來,靜漪知道地方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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