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凰鳳棲

15.再見宮桓

天際漆黑朦朧,瀟瀟大雪停駐,冰冷刺骨的寒風吹凜,馬車停在碧瓦朱檐,雕梁銹柱的合宮雪地中,雙轱陷進積雪內,留下深深的轱轆碾過痕跡。閃舞小說網微翹房檐下高懸紅燈籠,圓柱窗欞皆有紅聯貼紙。

“云隱,進來吧,此院落便是你日后落身之處。”琳瑯立身房門口,擺手示意她進去。

慕云棲踩在雪地上,向四周環顧一番,邁步走到她身側向房內看去,隨后跟著她進屋。

房內燭火亮堂,滿室檀香熏染過留下的芬芳,桌案軟榻,屏風桌椅,古香古色,精致奢華。

“多謝琳瑯姑娘。”慕云棲望向她輕笑。

“無需道謝,整個院落你可自行走動,旁側之房可供你婢女入住。”她微微笑道,安撫她的拘束。

慕云棲點頭,看著她退身離去。

“你們各自尋處房間,先休憩吧。”她對著蘭姑說道。

三人各自從房中離去,將房門順手輕合上,徒留下她一人立身房內。

眼下情形令她一籌莫展,她不知皓月宮插手搭救有何用心。前方路茫茫,仿若看不到盡頭,唯有毫不停歇。

翌日清晨天色灰暗,細小雪花飄落起來,落在原本融化不少的房檐雪地上。

慕云棲一襲白衣走出了房門,她仰面望著房檐上的天際,對院中景物微微驚訝。

四合院落一應俱全,說是院落其實更像是宮殿建筑,丹楹刻桷的檐房下雕欄玉砌,憑欄園林,被白雪覆蓋也絲毫不掩它的靈秀精致。

她走出院落,院外旁一片梅樹園林,梅花盛開,綻放出極致的美。邁著輕盈步伐,她走入梅林,漫步其中,面上洋溢著令人著迷的微笑。

林中梅樹桃樹梨樹皆有,此時唯有梅花傲放在樹梢,點綴天地萬物間的白茫。

皓月宮遠處雪山高聳入云,四周群山環繞,煙波浩渺。

一連幾日,除了琳瑯每日過來問候所需之物,一切平靜如水。35xs她琢磨不出皓月宮究竟有何深意,眼下只得淡然處之。

“小隱,小隱”宮然的聲音從院外傳進,須臾間,他已邁步到她身后,臉上笑容洋溢。

“小隱?”她落座黃鏡前問道,從鏡內看向他影影綽綽的身子。

“宮主已歸來。”他笑道,意道讓慕云棲前往一見。

她會意點頭,緩緩起身,揚了揚頭,示意他領路。

道上積雪未融,堆積深厚,寒風迎面,冰冷刺骨。她跟宮然身后思慮萬千,心中百轉千回。

婉轉悠揚的琴音飄蕩于冰天雪地間,六角石亭內一名女子端坐亭中優雅撫弦,石案上一名俊逸文雅的男子笑顏相視。

石亭雕檐下掛著的曼紗在寒風中飄揚,清朗動聽的聲音從亭內蔓延到慕云棲耳中,她心中頓感熟悉,望向亭中男子背影微微出神。

“小隱,怎么了?”宮然回頭凝望。

“沒事。”女子搖頭邁步跟上,揚起一笑。

石亭內琴音驟停,女子端坐俯瞰遠處走來的兩人,男子面向憑欄外的梅花負手而立。

“二哥。”宮然邁步石階上,仰面望向亭門男子。

“云隱姑娘,別來無恙。”他轉身溫聲道,嘴角啜著一抹意味深長地笑。

慕云棲遽然抬眸看去,眼前之人與思緒中的面容相合,眼眸閃爍著難以置信,令她在原地怔愣不前。

“二哥,你與小隱相識?”

宮然的聲音讓她回過神來,立馬低垂下頭,面色蒼白。心間已是跌宕起伏,那日他的出現本就諸多蹊蹺,不過是她刻意避而不究罷了。

按耐下心中冷意,她揚起喜色不達眼底的笑,溫和道:“原來宮桓公子便是皓月宮宮主,此前失禮了。”她輕施一禮,面容笑意輕吟,讓人看不清絕美面容下掩去的痕跡。

宮桓回身落座,挑眼示意她前去。35xs

她扇睫微垂,隨即步入石亭,落座石凳上。

宮然原地躊躇,面上疑惑,他落座慕云棲旁,眼色疑惑與她相視,她眼中一片清冷,毫無波瀾。

“云隱姑娘,眼下可有打算?。”宮桓看著她,開門見山問道。

她凝視著他道:“宮主不妨直言。”

“北約國喪已過,接下來便是登基慶典,多國朝使前來相賀,應是無暇顧及你的行蹤,故而由宮然護送你前往邊境。”他朗聲說道,嘴角含笑。

“邊境?”她揚聲問道。

“慕云澈駐軍處。”

“當真?”她不太確信問道。

“你看本座可像說笑?”他不禁失笑。

慕云棲滿腹狐疑,盯著他不語,打量著他面容,似乎想看出些什么來。

“本座受慕云澈所托。”

她聽聞豁然開朗,揚起嘴角柔聲道:“三哥眼下如何了?”

“如今他處境必是好不了。”他輕聲說道。

慕云棲面色沉下來點了點頭,目光掃向他卻見他正含笑相看,心頭陡然一顫,立馬垂睫盯著石桌,不敢再看。似發覺自己的行為不妥,心下懊惱,暗自安撫后仰面帶笑。

“幾時動身?”

“五日后。”宮然接過話回道。

“好,不過我侍女”

“小隱莫不是想將侍女帶上?”他驚訝問道。

慕云棲連連擺手,道:“邊境之行兇險萬分,我不會帶她們涉險。”

“要走要留,皓月宮皆可。”宮桓溫聲說道。

她起身輕施一禮,眉間眼梢帶笑道:“多謝宮主。”

宮然起身道:“小隱道謝之人不應是我?”

“為何?”

“我可是日后一路護你的人。”

慕云棲撇嘴,笑出聲道:“誰護誰還不一定呢。”說完便輕盈邁步出亭,踩上雪地的身子忽地又回頭道:“宮主,多謝,先告退了。”

宮然跟著起身,追在她身后。

宮桓看向兩人漸漸消失的背影,面色暗沉下來,神色隱晦不明。

“若非慕云澈,今日我會讓她葬身此處。”石亭女子狠狠道,看向離去的背影透出陰戾惡毒。

宮桓斜睨她一眼,輕聲說道:“你盡快回去,別在北約長留。”

“好。”她收回目光,看向他面色逐漸如常。

莊嚴雄偉的高墻深院內漫天白雪掩蓋,左邊的梅林里已是白茫茫一片,梅樹樹枝上與梅花上灑落著成團的雪花,煞是好看。

顧寒軒立身窗欞,目光失神凝視著窗外,他的面上寒過積雪,透出無盡悲涼。

夜鷹從房檐上落下,踏步進屋,走至桌案前拱手道:“啟稟皇上,已出動所有暗衛。”

“可有消息?”顧寒軒冷聲道。

夜鷹立馬單膝下跪,道:“皇上恕罪,眼下還未發現太子妃行跡。”

“她已是皇后。”他平靜道,帶著冷冽。

“屬下知罪。”

“不可放過任何可疑之人,不惜一切帶回皇后,切記”他頓住不語,片刻后才道:“不可傷她分毫。”他掩去痛苦之色,面色深沉暗晦,令人望而窒息,不敢多看。

“屬下領命。”夜鷹恭敬退下,額上細汗涌出。心道就算皇上不囑咐,也無人敢傷她半分,北約誰不知皇上何等重視那個女子。為了先帝遺言跟太后多番爭執,不惜落得不孝之名,也要封她為后。

顧寒軒看著漫天白雪,心如刀絞。那年與她初見時,她在雪花下飛舞。除夕那日她在白雪紛飛下,雪地中輕奏。為何要留給他如此美到極致的畫面,那年為何要讓他驚鴻一瞥,如今為何要留給他深淵掙扎,獨自承受著錐心之痛。

若雪中初見美如畫,為何現下滿心惆悵。

重巒疊嶂的山谷下華燈亮起,悠長甬道盡頭燈籠高高飄揚,房檐下的亮色也隨著燈籠而搖曳。

紅木房門大開,昏黃燈光從房內流出照在門口道上。

慕云棲孤坐門前石階上,若有所思看著細細雪花覆蓋在已堆積深厚的積雪。

“小姐,怎得坐在地上了。”蘭姑將銀白大麾加在她身上,走到石階下問道。

她嘴角扯出苦澀一笑,搖了搖頭。

“小姐,此去邊境您身邊無人照料,您不可如此,屋外寒冷,進屋吧。”她看著慕云棲苦口婆心地道。

慕云棲心知她憂心自己,心下難過,起身進屋。

她落座紅木椅上看著蘭姑,悠悠說道:“日后你們定得要多加小心,不要打探邊境消息以免被人留意起疑。慕家眼下在北約已屬叛臣,你們凡事定要多慮,萬不可被人瞧出了端倪。”

“奴婢知曉,小姐無需憂慮。真是慚愧啊,還要您來操心奴婢們,您本還該是養尊處優的小姐,日后卻要孤身一人,顛沛流離。奴婢想及此處”她淚如雨下,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慕云棲起身握住她手,嘆息道:“我命該如此,怨不得別人。”

蘭姑將面上淚水拭去,看著她鄭重說道:“三少爺能在短短幾月便舉兵攻城,定與皓月宮脫不了干系,他們居心叵測,小姐定要有所防范,不可輕信。”

她點頭道:“我知曉三哥舉兵定有皓月宮的推波助瀾,只是不知三哥與他們作何商議,罷了,待我到了邊境一切自然知曉。”

蘭姑點頭,和藹道:“小姐已能獨當一面,奴婢真是高興啊。”說著淚水在她眼中打轉,她低頭逼回。

慕云棲揚起微笑,心中徜徉起惆悵與感傷。她并未將宮桓便是皓月宮宮主之事說出來,一則說了也無益,二則不愿她們平添擔憂。

獨行路漫長,若真要說還有何缺憾也只得感嘆,來不及在看盡繁塵落盡前,與之共赴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