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大軍稀里嘩啦進了北京城,先將守門的掩日叛軍好一頓胖揍,沒折騰到下午就徹底接管了城門。
至此,京城與外界的消息才暢通起來。
余知葳扯住韁繩,與余靖寧道:“分頭行動罷,如此到底要快些。”
余靖寧好像對這個分頭行動有點擔心,看著余知葳欲言又止。
“沒事兒,大哥哥放心好了。”余知葳沖著他笑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來,“我好歹也是軍功授的郡主,怎么說也與你在遼東抗了一年多的銃。況且,他們掩日用的功夫我都學過,門兒清,大哥哥盡管放心便是。”
“你……”余靖寧將頭往別處一別,“你自己多加小心。”
這話說完,余靖寧立即就策馬轉身,別處去了。
余知葳留在原地笑了兩聲,也轉身走了。心道,都這種時候了,連句關切的話都說的別別扭扭,果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嗎?
她手上拿著西郊大營的鳥銃,領著一群人直直往宮城那處走。
路上果真是滿目瘡痍,夏日里熱,氣味極難散開,死尸的味道在空中梭巡不去,讓余知葳甚至感覺空中罩著朦朦朧朧一層霧氣。
路上的人都是大門緊閉,路上很少能見到人影,余知葳策馬跑進城中,正巧瞧見一群叛軍領著一群俘虜朝前不知要去做甚么。
那群俘虜好似是被拴住了手,一個跟在一個后面,像一群畜生似的被帶頭的人領著,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叛亂已經兩天了,路上很少還有人大剌剌騎著馬狂奔,城中叛軍下意識就以為是城中的錦衣衛還不自量力,又拿著手里頭的刀劍來對付火器了,當即沖著余知葳就開了一銃。
余知葳當然不傻,立馬朝一側閃去,避過了那一枚鉛子兒,就著那個低頭側避的勁兒,沖著那人發了一枚背弩。
同時手里頭也不停,飛快地扣了一下鳥銃的扳機。余知葳當初在遼東軍里做副將的時候,乃是銃手,還很少能尋出比她準頭更好的來。
幾乎是同時,背弩的弩箭和鳥銃中的鉛子狠狠摜進了敵方兩人的脖頸,鮮血狂噴而出。
余知葳所用鳥銃乃是火繩銃,換彈有些麻煩,得與身后之人配合著來,好在今日領來的多是當初北上遼東那一群,這陣型用慣了,很嫻熟地就補上了余知葳的缺。
這時候,對方應當還來不及換彈才對。
余知葳手上的鳥銃正拖著火繩滋啦滋啦,她不管這東西,精準無比地朝著敵方甩出去幾枚金錢鏢。誰知道對方根本沒管他們的陣型,忽然發射了第二輪鉛子。
這是……
余知葳瞳孔猝然縮小,似乎是驚了一驚——掩日守城是沒有經驗,但極其善于巷戰,而且他們手里是有資本的!
這是燧發火銃啊!
大衡這兩年海港鬧得厲害,兵工兩部又慣做縮頭烏龜,從尚書大人到六品主事,膽子全都小的像鵪鶉,一出事兒連向鴻臚寺申請起帆令都不敢了。最后一批進口的,恐怕還是長治六年的英吉利新式千里鏡。
如今連衡軍西郊大營和號稱大衡第一鐵騎的余家軍所配,都只是火繩銃而已,甚至三眼神銃都是手動點火的。
而掩日最慣做的生意,卻是走私軍火!
這一批燧發火銃,想都不用想,絕對是西洋貨。
這兩年大衡故步自封,車四兒當初所謂“閉門造車”的幾張圖紙甚至還沒來得及投入生產,“工部造”的名聲算是越來越臭了。
余知葳倒吸一口涼氣,簡單判斷了一下敵我雙方的人數,心道,還能怎么辦,硬抗罷!
上過遼東戰場的兵士到底是素質過硬,見了燧發銃也不驚慌,還能聽著余知葳的指揮不忙不亂,穩穩將陣型朝前推進著。
余知葳身后到底人多,支持起來還不算有太大的問題。
正當余知葳那一方快要得勝的時候,那群人忽然將俘虜們全都扯上前來,擋在自己身前。
西郊大營的兵果真束手束腳起來,那群叛軍趁著這個時候,忽然朝著空中拋了些甚么東西。
那幾個玩意兒沖上天空的時候發出了幾聲尖銳的嘶鳴,在天上炸了個滿堂彩。
余知葳咬牙罵了一句娘——這是叫援軍了。
遠處馬蹄聲疾馳而來,余知葳當場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火銃都端起來了。
銃中的槍子兒還沒破膛而出,面前的幾個敵人卻忽然跌下馬去,仔細一看,有利箭從其身后破膛而出。
余知葳目眥欲裂,猛地一抬頭,卻瞧見對面來人整整齊齊穿著飛魚服。
是錦衣衛!
得救了的俘虜四散而逃,對面的錦衣衛狠狠扯住韁繩,沖著余知葳大喊道:“來者何人?”
余知葳咬了一下牙,朗聲答道:“西郊大營。”
這群錦衣衛見了西郊大營的像是見了娘家人,沒問消息是從誰那兒傳過去的,也沒問是誰領的兵,直接激動不已地撲了過來,人都快哭了。
那領頭大概是個千戶百戶一類的,到余知葳跟前,抱拳道:“這位將軍,我們實在是撐不住了,還請將軍……”
他往后撤了撤,露出身后一群人包裹起來的一個人,那人還是個半大孩子,露出可憐兮兮的一張小臉兒來。
余知葳一見這個人,頭發根兒都豎起來了,心道,誰沒事兒干還把這小兔崽子往外帶!抽風了嗎?!皇宮里好好待著是不安全還是怎么樣?
她滿面猙獰,那錦衣衛以為她是不認得這孩子,趕忙著急忙慌地打眼色道:“哎呀,這……這是……他們這群叛軍已經放過信號了,等會子要來了,我們就真的撐不住了!”
余知葳仔仔細細看了看這群錦衣衛,發現他們不僅神色疲憊,身上都是帶著傷的,大部分還不輕。
忽然,天上一個驚雷,猛然炸開來,白花花的閃電幾乎就閃在了眼前——雨季在不該到來的時候偏偏來了,這是要下雨了。
余知葳周身一個哆嗦,沉聲道:“這孩子我認得,你們放心,給了我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