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散盡似曾歸

第二百零四回:商討

等余知葳回到家,基本已經是后半夜了,但她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沒明白新派這時候把掩日這個燙手山芋接過去的意義何在。

出于私心,她當然希望肖皖這家伙今后能有個好前程;但顯然如今這黨爭如火如荼的程度,顯然不是講情分的時候,新派此時把掩日接手過去,有甚么好處嗎?

她前前后后捋了好幾遍,若是平朔王世子府這個盟友徹底沒了,新派今后應當怎么辦?平朔王基本代表軍方,甚至代表整個西北軍都站在新派身后,但若是和平朔王世子的聯系斷了,那這個支持就基本上算是沒有了。

……那只剩下丐堂的掩日,顯然對新派提供不了幫助啊。

余知葳苦思冥想,最后也沒想出個結果來,不知道自己是甚么時候睡著的,總之一晚上亂夢一團,起來的時候不僅沒覺得神清氣爽,反而頭疼欲裂。

今天還要去譚家,余知葳強撐著爬起來,光是綰發髻就覺得頭皮生疼:“媽媽選個輕些的東西與我帶上,我受不住。”

尤平家的嘆口氣,選了朵和她衣裳顏色相近的絨花來,往余知葳頭上插去:“這個成嗎?”

余知葳還是覺得重,甚至想披頭散發就出去,但顯然不可能這樣,所以只好點了點頭:“就這個吧。”

昨兒晚上余知葳就不大對,昨晚一回來,先不是要洗洗上床睡覺,而是問自己要了一把鎖。

尤平家的想了半天,余知葳總不能拿鎖頭把自己砸死罷,所以放心把鎖給了她。

而后半夜不睡覺的余知葳就去了庫房,念念叨叨地將自己的甲和梨花槍全都鎖在了柜子里。

所以今兒早上尤平家的和余知葳說話還是小心翼翼的:“真的可以了嗎?”

“當然啦,我又何時說過慌。”余知葳對著尤平家的挑眉毛,“對了尤媽媽,等我下午回來,幫我找個大夫來。”

尤平家的登時汗毛倒豎:“姑娘哪里舒服?那天那個庸醫怎么回事兒……”她絮絮叨叨地開始念叨起來,數落當時余知葳剛回家的時候她請的那個大夫。

“當時沒覺得。”余知葳摁了摁自己的頭發,覺得生生的疼,“我眼睛有些不大對勁兒,迎風落淚,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問題,看一看總歸穩妥些。”

尤平家的自然應下,備車送余知葳出門了。

大衡官員十五、十六休沐,但余知葳也不好睡到吃午飯那個時辰再上門的坐在車上的時候,雖說困得要命,但卻死活睡不著。

并且頭更疼了。

于是進門的時候,陳月蘅立馬就見到了眼下烏黑并且一臉生不如死的余知葳:“你這是怎么了?”

余知葳扶住她的手,搖搖頭。

陳月蘅忽然想起來昨晚她是去見皇上了,嚇得一個激靈:“昨晚該不是……”

“沒有。”余知葳捏著眉心,打了個哈欠,“就是哭得太多了,晚上又沒睡好,頭疼。”

她順帶著又擠了擠眼睛:“眼睛也疼。”

陳月蘅一邊兒把人往屋子里引,一邊道;“那怎么不多睡一會兒。”

“耽誤事兒。”余知葳把手從眉心放了下來,盡量調度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給陳月蘅,“況且讓這么一屋子的閣老、大學士等我,我好意思嘛。”

陳月蘅扁了扁嘴,沒說話,只是吩咐下人一會兒準備醒神的茶給她喝。

一進屋子,果真是譚懷玠陳暉都在,只高邈的傷還沒好利索,不便久坐,便沒讓他來。不過他如今一身的職位被薅了個干凈,純屬白身一個,來了也起不上大的作用。

余知葳沖著幾人拱了拱手:“譚二哥哥,陳大哥哥。”

余知葳按男制行禮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幾人早就習慣了,也回了禮。

她剛坐下,譚懷玠就俯身問道:“如何了?”

“成了。”余知葳抿了一口茶,言簡意賅道。

陳暉和譚懷玠都是長舒一口氣的模樣。

“皇爺答應我,下回大朝會,給我大哥哥翻案。”余知葳道,“他只要金口玉言說自己下過調兵進京的口諭,之前的口供就全能當是屈打成招推翻了。勞煩幾位大學士再操勞些,替我大哥哥寫幾封求情的奏章,好在朝會上提起來。”

不管是誰要提,總歸將這個話題提起來就是了。

“不知郡主可否有叮囑過皇爺,要如何翻案?”陳暉道。在他的感覺中,他們那位小皇帝一直盡職盡責給藺太后當傀儡,指東不打西,讓砸狗不攆雞,陳暉生怕他一開口就壞了事兒,還不如不說。

“我與皇爺商討過了。”余知葳精神狀態實在是不大好,靠在椅背上蔫蔫的,“皇爺倒是會說,是他叮囑過余靖寧,若是京城有難,他有難,他便可以調兵入京,如圣旨親臨。”

“至于信物……”余知葳感覺自己有點兒氣短,強忍著接著說話,“尚方寶劍還在我們家隔著呢,雖說是北上遼東受封總兵的時候御賜的,但如今拿來用也不是不成。”

譚懷玠一聽,這是想和他當初南下洛陽當欽差用同樣的招數——先斬后奏。

要是賀霄當真表示自己這么叮囑過余靖寧,那余靖寧調兵入京勤王便不算是“擅自”,而是“奉旨”了。

余知葳大概是覺得讓尚方寶劍埋沒在后廚去削土豆皮兒是在太憋屈,只好拼命榨干他的使用價值。

幾位閣臣并一個余知葳嘰嘰嘎嘎討論許久,把有可能在朝堂出現的情況全都考慮了一遍,盡量保證萬無一失,有人要挑刺兒,他們提前備好了詞兒,懟回去的時候也方便,也更能臨危不亂理直氣壯地壓倒對方。

聽著聽著,余知葳忽然覺得更喘不上氣來了,并且眼前也有些不對,白的成了銀河,黑的成了漫天星斗,又像是蒼蠅,一個點兒一個點兒飛在自己面前。

而后,這兩種顏色又很快掉了個個兒,黑的多白的少,進而變成了全黑。

而陳月蘅、譚懷玠、陳暉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極其渺遠了……

“小六!小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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