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散盡似曾歸

第二百六十三回:兵馬

上回那位掌柜的神情過于激烈,唾沫星子往四周噴了一大堆,譚懷玠首當其沖,把自己關在屋中不敢出來,一天三頓的喝湯藥,就怕自己病了又傳染給別人,耽誤事兒。

自從余靖寧他們表示來了濟南府就是為了徹查山東巡撫卞璋之后,遲未便自告奮勇,跟在了余靖寧身后,把這事兒翻出來仔仔細細查一遍。

至于逮到遲未行刺的那個夜晚,被一群人有心安排成了入室偷盜,順便抓了幾個毛賊將事情結了。

卞璋更害怕了,把奉承欽差的事兒交給了自己手下的遲未,專心躲在家里發抖。

除了譚懷玠稱病,其余人依舊是過著吃席聽曲兒的日子,遲未在地方混久了,深知應酬的道理。一頓席面從天亮吃到天黑,把人灌得爛醉如泥,再讓人一口氣能睡到下回吃席的時候,而后再接著灌他。

這辦法本來是卞璋用來對付余靖寧和譚懷玠的,如今被遲未還了回去,全用在了裘安仁的耳目周滿的身上。

雖說周滿正樂不思蜀,但還是沒忘了把濟南府的消息傳給裘安仁,迄今為止還沒得到一條有建設性的指示。只好按著九千歲的指示自己“看著辦”。

周滿日日在濟南府醉生夢死,并不清楚裘安仁在京城失了勢,雖說是暫時蟄伏,但總歸是沒工夫理他就是了。

遲未在卞璋身邊待久了,很清楚自己這位上司一天到晚都在做甚么,暗中將這些證據全都收集了起來,就等著一擊必中。

他甚至還在私下里接濟過哪些家里有人被活埋了的百姓。

余靖寧和遲未出門之前,都吃了些預防疫病的藥,這才出了門。

又是夜里走的。

遲未雖是文官,但還是同余靖寧一起騎馬,余靖寧照顧他,沒敢跑太快。

遲未打馬上前,和余靖寧并轡而行,又訴說了些濟南府的情況:“這次疫病的癥狀是先發高熱,而后嘔吐不斷,其實以前旁的地方也發過這樣的疫病,是洪災之后常見的。各地漏澤園中都有記載治法的冊子,常用藥本來也該是常備著的。若是換了我們先頭那位仲巡撫,很快就能平息了。”

余靖寧聽著他說話,點頭示意他繼續。

“我是個無用的書生,前后幾次想給朝廷遞折子述說山東的情況,奈何官大一級壓死人,我的折子根本遞不到朝廷上去。”遲未說話的時候語速不算太快,不徐不疾,“后來他拿了下官的妻兒來警告下官,下官便再也沒法動作了……慚愧……”

余靖寧沖著遲未擺了擺手,安慰了一句:“難為遲知府了。”

遲未嘆了口氣,抬眼又問余靖寧道:“不知世子爺此回有何辦法上達天聽?”

“若想真正讓朝廷重視起來,此事必要鬧得聲勢浩大才是。”余靖寧答道,“此回與遲知府前去,是為了游說那些百姓的。我是京城中來的,不怎么見過民間疾苦,也不大清楚濟南府的情況,此事還待擺脫遲知府。”

遲未道了句是,便又聽余靖寧道:“此后將他們糾集起來,過兩日握瑜若是沒事兒,便讓他領著上京,告御狀。此事自有我們在其中推波助瀾,但務必得鬧到讓朝廷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地步。我們領來的錦衣衛顯然不夠用,他們又有旁的事務,我便指一個熟識的鏢局給你,到時便假作行走的商人,待到上京之后,打他們個出其不意。”

這個“鏢局”,當然是被招安以后拿著新派做靠山,暗中護著軍工廠的“掩日”,或者說,是肖皖手底下的掩日。

余知葳處來的消息,說是肖皖這些日子正在濟南府附近,若是有要用的時候,盡管找他便是。

余靖寧看著前路,凝眉思量,當初卞璋上的折子當中,很明顯還提到了“暴民”這么一說,但是他來了濟南府之后,除了幾個行刺的人,這暴民應當是被平息了。

他是怎么把這些暴民鎮壓下去的?

余靖寧有理由懷疑這卞璋豢養私兵,不然如何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在濟南府橫行霸道魚肉鄉里。

若真是這樣,萬一出了甚么事兒,那他們帶來的那仨瓜倆棗的錦衣衛根本就不夠用。

他之前想過,要不要給濟南衛的指揮使去一封信,借些兵來,但思量一陣過后,還是覺得不妥。

衛所兵平時還要屯田,除了那些邊境的衛所還日日操練之外,其余的衛所兵和老百姓的戰斗力沒有太大差別。

除了這個原因,還有濟南衛的指揮使他不熟,與他熟識的是遼東都司的人。人家未必買他余靖寧的面子,若是這指揮使早就與卞璋沆瀣一氣,那他這無異于把自己置于危險的境地。

不如朝遼東都司去一封信。

余靖寧帶兵打兀良哈的時候,在遼東很有威望。雖說此后裘安仁指了好些自己手下的人上遼東“監軍”,但遼東的漢子畢竟真性情,不買那些閹人的賬。

到時候若是真出了事兒,到是可以接遼東的兵一用。

余靖寧思量一番,借最近的遼東都司的兵馬的確可行,等今日見過那些百姓,回去了他便給都指揮使去一封信。

兵馬不能擅動,無論是入京還是入府城,余靖寧只是給遼東都司的人提個醒,到時候萬一卞璋又異動,好應付得來。

到時候擒下了卞璋,閹黨必定出于劣勢,他們如此先斬后奏,便也尋到了理由。

余靖寧嘆了一口氣。

他如今處處掣肘,不過是因為手里頭沒有自己的兵。他的正二品驃騎將軍是個全然的虛職,除了臨朝聽政之外,甚至不比他當初在儀鸞司調人方便。

三十萬余家軍,那是他父親的隊伍,斷然不是他自己的。而上頭是絕對不想看到他手里養著兵的,三十萬余家軍已經是藺太后的心腹大患,他再“豢養私兵”無異于火上澆油。

他沒辦法,只能在京城當中退了這么一步,站在朝堂之上,和文官共事。

但他也只能退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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