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魂少女

62:青云

下午的男子五千米決賽就要開始了,青云坐在青山五中的休息室里,喝下第三罐紅牛。

“老大,不用這么緊張吧,青山一中的水嵐和炎燚,不過是小角色而已,那種小白臉,怎么可能是咱們的對手?”

青云沒說話,他并不是拿水嵐和炎燚當做對手,他的對手,是他自己,還有他的父親。

他對著鏡子,用雙手捋了下頭發,將頭頂的頭發,扎成了一個小辮。

右耳的鉆石閃耀著叛逆不羈的光芒,青云看著鏡中的自己,這兩年,自己長高了許多,外形變化了很多,令所有的親戚朋友都沒想到,僅僅兩年,他從一個拿了一百多項專利被奉為傳奇的的天才少年,搖身一變成了令所有人唏噓不已的不良少年。

從前報紙上將他稱為新世紀的天才少年,但是從小就患有心肌炎的他,從來被父親教導不要過多運動,只要好好學習即可。

文化界名流都知道,東都最好的高中,圣義高中的校長青陽,有一個神童兒子,智力超群,五歲就開始自己設計無人機,歲就成為了全球門薩俱樂部的會員,曾經在中外轟動一時,新聞爭相報道。

而這個孩子后來淡出公眾視野,連青云所在的貴族學校,也以他身體不適在家養病為由,解釋了青云不再上學的原因,直到他因為打人事件被開除。

然而只有青云自己知道,命運轉折的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閉上雙眼,今天,是向父親宣戰的最好時刻。

童年時,別的小朋友活泥巴的時候,他開始用硅原膠做易容術的面具。

小學時,別的小孩兒在玩玩具車時,他已經在發明磁懸浮列車。

初中時,別的同學在沉迷網絡游戲,他已經成功攻進銀行系統,并不留痕跡得全身而退。

他有一個溫暖的家庭,父母高知,家境殷實,從小到大,他是都是別人口中令人向往的榜樣,而然這一切,都在他5歲生日那天徹底改變了。

從小到大,青云家的別墅地下室里,對他來說,一直是一個禁地一般的存在。

父母信奉一個叫永生教的教會組織,每個周五,父母便將他一個人留在家中,兩人外出三個小時,然后準時回來。

即便父母將地下室安置了重重機關,對于經常獨自在家又好奇心爆棚的青云來說,從他十歲開始,這些機關早已被他毫無蛛絲馬跡得破除。

地下室里收藏著永生教的各種教義書籍、祭祀圣器、畫像資料,書信密函……

對于從小博覽群書的無神論者青云來說,在得知父母知性明理的外表下,竟然還信奉著崇拜永生的邪教組織,對他來說簡直不可思議。

但是他從未捅破過這個事實,而父母也似乎在千方百計得隱瞞著他,從小到大從未向他洗腦布道,這也是青云疑惑的方面之一。

每周五的外出從未間斷過,風雨無阻,甚至即使是體弱的青云生病的時候。

去年元旦,是青云的5歲生日,高燒醒來的他看到父母正在正裝打扮,又一次準備外出。

每年的這一天,他們的穿著尤為隆重,黑色的西裝和黑色的長袍,看起來有一種詭異的肅穆。

“媽……又要出去嗎?”青云醒來,發現額頭布滿冷汗。

“是啊,媽去給你煮完長壽面,看著你吃完再走。”媽媽溫柔道。

“為什么每年我生日,你們都要外出,今天不是周五啊。”

“今天是元旦,新年的第一天,爸媽要去為你祈福的。”

又是這種借口,青云嘆了口氣,心想,有什么祈福比陪伴在自己孩子身邊更有意義呢?

“幫我把那副銀質的袖扣拿來。”父親對母親說。

母親去衣帽間的抽屜柜里,拿來了父親只有去參加教會活動才會帶著的具有特別含義的袖扣,那袖扣上,是一條雙頭蛇的圖案。

父母不知道的是,那副袖扣之一,早已被青云掉包,自己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里面放著一個針孔攝像頭。

青云吃著母親端來的長壽面,他今天昏睡了一天,吃碗面,就算過生日了。

母親滿足得看著他吃完,念叨了三遍:“吃了長壽面,平安長壽,健健康康。”

母親在閑暇日常,最愛研究的就是養生,對養生的癡迷幾近于病態,青云家的密室里,甚至有幾本母親私藏的古醫養生秘術,那些奇怪的配料在青云看來,簡直天方夜譚,甚至有一味藥引,是滿月嬰兒的心臟。

攝像頭隨著父親手臂的搖擺,搖搖晃晃,他通過電腦,看到父母一言不發的開車離去。

車子里,母親移過后視鏡,用帶著小羊皮手套的手輕輕撫摸臉頰,道:“你看我這幾年,是不是真的越來越年輕了?”

“是啊,你還跟我初次見你的時候一樣。”父親討好得說。

“看來食用永年湯,真是要比任何護膚品都有效。”母親異常興奮,繼續說:“每年最期待的就是這一天。”

“這次的食材,萬無一失吧。”

“當然,祭奠這么大的事,我什么時候出過紕漏。要不是隱室里這次要用到的孩子出了意外,也不會臨時鋌而走險去做這種事。這次的藥引,是個女大學生偷偷在私人診所生產,盧醫生給了女孩五萬塊錢,那女孩開心得接受了,對于這些原本就未經世事還沒結婚的女孩來說,本來就不知所措,盧醫生把孩子買來,正好替她解決了個難題。”母親語氣輕松,還帶著一絲慶幸,仿佛在說一件非常幸運一般的事情。

電腦這頭的青云聽得一身冷汗。

祭奠、隱室、藥引、診所、嬰兒、買賣?

青云渾身發冷,母親該不會真的在說那本古方秘術里的藥方吧。

“哎……”父親嘆了口氣說:“青云5歲了,身體一直不好,你說,我們要不要拉他入教,再大一點,就不好控制了。”

“入教的代價是什么,你比我更清楚,我不要青云受一點傷害,你放心,等到神降世的那一天,我們和我們的家人都會永生的,青云自然也會得到庇護,誰也不能傷害我兒子分毫。”

青云瑟瑟發抖,這對話聽起來,母親很像一個精神不正常的瘋子。

車子開進郊區的一座莊園,進入莊園大門以后,又開了很久,如城堡一般的莊園前,停著許多豪車。

兩人下車,走進去,有侍者出來,將他們引進去。

他們剛進門,就被帶進左側的一個衣帽間,侍者給了他們每個人一個黑袍黑帽,父母兩人將黑袍套上,黑帽遮臉。

攝像頭被黑袍遮住了,電腦一片漆黑,青云只能聽得到他們的對話。

兩人走出房間,走向一個空曠的大堂,青云大堂中間有個渾厚低沉的聲音在朗誦著:“萬能的神啊,你已沉睡千年,我們等待千年,愿你早日重返人間,我們愿為你奉上我們的靈魂,成為你衷心的仆人,我們愿為你奉上人間至味,安慰你千年的饑渴,醒來吧,我的主人……”

話音剛落,青云只聽見一陣歡呼,父親高舉手臂,袖扣從黑袍里露出,青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堂中站滿穿著黑袍帶著黑帽的人群,他們面前黑巾遮面,只露出空洞洞的眼睛和嘴巴,如鬼一般,所有信徒全部向上伸出手臂歡呼著:“醒來吧,我的主人……”

雖然看不見每個人的臉,但是從聲音可以聽得出來,每個人都那么虔誠認真。

祭臺上念道的這個教主,也穿著一身黑袍,手持一把白色的流蘇手杖,面前放著一口冒著滾滾白煙的大鍋。

“吾以血獻祭,解冥王之渴。”

旁邊的同樣蒙面的侍從手捧銀質托盤,上面放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教主在自己的手指一劃,將鮮血滴入滾沸的鍋中,接著所有的信徒都齊聲喊道:“吾以血獻祭,解冥王之渴。”

他們張開雙臂,彎腰致敬。

接著,每個信徒,一個一個得排隊走上前,紛紛用匕首劃破手指,將自己的鮮血滴進鍋中。

輪到父親的時候,青云不由自主得屏住呼吸,從袖扣上的攝像頭中他看到,那是一鍋仿佛滾動著鮮血的湯。

血祭儀式進行了很久,終于每個信徒都獻祭了自己血,這時侍者抱上來一個啼哭的嬰兒。

所有信徒的眼睛都盯著這個嬰兒,空氣中死一般的沉寂。

主教鄭重得向眾人托舉起這個白嫩的嬰兒,念道:“吾以人間至純之心祭獻給冥王,解神之饑餓……”

說完,所有的信徒都跪了下來,雙臂伏地,父親的袖扣再次露出來,清清楚楚得正對著祭壇,青云見到了一生都無法忘記的畫面。

如鬼一般的主教用自己手指上的鮮血,在嬰兒的額頭上畫了一個十字,然后他閉眼念道著什么,接著,那只銀色的匕首閃出一道刺眼的光,直直得刺進了嬰兒的胸口。

嬰兒蹬腿的那幾秒,永遠刻在了青云的腦海中,那幾秒,仿佛幾個世紀一般,是青云見過的最恐怖的畫面。

白嫩的小胳膊小腿在空中掙扎,本來啼哭的聲音像被鮮血一口嗆到哽咽了一下,就停止了。

嬰兒沒了動靜,主教輕車熟路般,幾刀下去,剖出了嬰兒的心臟,白嫩的肌膚上鮮血四溢。

主教將小小的心臟托舉在掌中,念著奇怪的咒語,青云聽不清,那似乎并不是他聽過的任何語言。

滴血的心臟被扔進了滾沸的鍋中,青云哇得一聲吐了出來,吐出來的,是母親臨走前給他吃的那碗長壽面,一地殘渣……

不知過了多久,儀式還在進行著,只不過攝像頭又被黑袍擋住,但青云已經不在意了。

他的世界觀在這一天徹底崩塌了,曾經家庭和睦的假象和他天才神童的封號,在刀插入嬰兒胸口的那個畫面前顯得那么可笑和荒謬。

他看著自己滿屋子的獎牌獎杯,他們在燈光下發出的光芒仿佛那把刺眼的匕首。

世界是什么?生命是什么?父母是誰?他是誰?

他開始懷疑一切自己所見過所聽過的是不是都是假象,從前他覺得自己是推進人類科技進程的存在,而如今,在那個嬰兒面前,他所有的發明所有的榮譽都像泡沫和垃圾,他只想救下那個嬰兒,像穿進電腦里的畫面奪下那個嬰兒,但是他沒有任何力量,對,沒有任何力量……

甚至他連體育考試男子一千米都跑不下來。

他推倒面前所有的獎杯,跌坐在地上好久,捂住胸口,胸口疼得快要窒息,他渾身冷汗,不停地發抖,這時,電腦上又出現了畫面,攝像頭對著一個碗,父親正在喝湯。

鏡頭一轉,旁邊的母親也在拿著小勺子,一口口將紅色的燙送進黑洞洞的嘴里,青云不可思議的看著母親,這是那個從小對他溫柔體貼、呵護備至的母親,如今,她在喝著別的嬰兒做成的湯……

那鮮紅的湯水,看得青云再次反胃,將肚子里酸水全部吐了干凈。

儀式結束,教徒散去,但是還有一些人留了下來。

父親對母親說:“你在外面等我,我一會就出來。”

大廳安靜了。

“進來吧。”教主說。

父親和一群人走進一個圓桌會議室,各自就坐,父親將手放在桌上,袖扣又從黑袍里露了出來。

只見這個偌大的桌子圍坐了一圈穿著黑袍的人,桌子中間,有一個圓盤,上面有一個紅色的指針。

主教說道:“按照慣例,我們即將選出下一輩神受者。”

“是。”眾人回答。

“上一個圣嬰先天不足,出現早夭,實在太不吉利。還好我們的理事青陽先生的太太和胡醫生的太太,一起找到了今天的圣嬰代替,才沒有耽誤祭祀的進行。”

眾人點頭。

“神受同樣是神圣的儀式,是神明的旨意。”

“是。”眾人回答。

“我將作為冥王的仆人,傳達冥王的旨意,羅盤的指針轉動,指到誰,誰將是下一位神受的奉獻者,這是榮幸,是神的選擇。”

“是。”眾人回答。

主教起身,再次虔誠得對著羅盤念叨咒語,接著他轉動指針,紅色的指針飛速旋轉著,越來越慢,越來越慢,直到指針停下……

青云睜大眼睛看到,那個紅色指針正指著自己……不,應該說,指著父親……

父親起身,鄭重得脫下黑色長袍,向主教鞠躬,青云看到,圓桌前坐著的一圈如鬼一般的黑袍人,全部都在透著黑洞洞的眼睛,看著父親。

“青陽先生,恭喜你,除夕之夜,你將與圣女神授,0個月后,圣嬰出生,當圣嬰滿月之際,將作為下一位圣嬰,在明年的元旦之夜,作為祭品祭獻給冥王。”

“是。”父親鞠躬答道,語氣毫無波瀾。

電腦前的青云愣在原地,胸口的疼痛停止了,只留下無比的震驚……

神授、圣嬰、獻祭……

難道這個邪教從前的祭祀的嬰兒,都是由教會的男人所生?

圣女?圣女又是誰?

現在時刻,十二點整。

青云的鬧鐘,結束了今天最后一刻的報時。

這一聲報時,讓原本毛骨悚然的青云嚇了一跳,突然回過神來。

他飛快起身,將地上的獎杯和獎牌一一拿起擺放回原位。

把地上的嘔吐物全部擦干凈,接著又飛快得電腦攝像頭觀看的痕跡全部抹去,他重新躺回被子里,房間全部恢復如初,他也假裝睡著。

門口響起了父母回來的動靜,母親打開他房門看他的時候,青云覺得母親帶回來了一陣寒風。

“噓……別吵他了,讓他睡吧。”母親對父親溫柔道。

隨即,母親關上他房間的燈,世界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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