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但見一男子推著一個輪椅從右邊一棵大榕樹后緩緩走了過來。
那輪椅上之人一襲勝雪的白衣,略微蒼白的肌膚,似墨染的劍眉下一雙略微狹長的眼眸深邃似海,放佛蘊含著很多東西,如墨的長發用玉簪別在頭后,就這樣安靜地坐在那里,仿若玉雕,自有一股清貴出塵的氣質。
當真是公子如玉。
可美中不足的是在他的右臉上,一個長長的紅色的胎記自眼睛而下一直延到嘴邊,貫穿了半邊臉頰,即便左邊宛若仙人,右臉卻丑陋不堪,白玉有疵,生生的破壞了那份美感。
反觀他身后那人,穿著一襲繡紋的藍色長袍,挺健的身材,古銅色的肌膚上輪廓分明,劍眉星目,風姿雋爽,卻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在接到昀凰射來的冰冷眼神后,俊美的臉上驀然綻放出一個明亮的笑容,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分外晃眼。
昀凰眉頭一皺:“風騷!”。
這人笑得這么燦爛做什么,有病啊,她跟他很熟嗎?
玄北聽聞她的評價后,笑容一僵,卻是半點都不曾計較,又嘿嘿地傻笑了起來,臉皮果真不是一般的厚。
不虧是他看中的未來主母,連對他的評價也和公子一樣。
輪椅上男子聞言,目光含笑,道:“姑娘慧言”。
“慧言不敢當,堂堂左相竟然也會做這種聽人墻角之事?當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昀凰冷笑一聲。
在看到坐在輪椅上的人時,便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她揮了揮手讓墨林和墨衣退下,能夠跟蹤她許久而不被她發現的人,可不是泛泛之輩,來人不良于行,相貌丑陋,通身的氣質卻是那般的清冷高貴,除了這兩年名聲大噪的左相慕容瑾,還能有誰。
傳聞他是無極大師的傳人,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傳的神乎其神。
而且,他并不是先天不良于行,而是在一年前,圣上微服出訪遇刺時,他碰巧遇見,便挺身而出,為救圣上的性命,落得個雙腿殘廢的下場,圣上大為震動。
之后便入朝為相,頗得皇帝寵信。
此時他能出現在這里,想來是知曉自己身份,剛才那一幕也不知他看到了多少,估計是已猜到了她和暗樓之間的關系,只怕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昀凰皺了皺眉,想到先前看到的消息,暗自搖頭,他這樣的人心思深沉,頗有城府,年紀輕輕便能坐上丞相的位置,絕非一個救駕有功就能解釋的,必定有他的手段和心計,這種人又怎么會被女子所牽絆。
見她語氣不善,慕容瑾也不氣惱,他端坐輪椅上,淡淡的看著她,十三歲的小姑娘,一身青衣,可能是常年習武的原因,竟是比一般女子要高挑許多,巴掌大的臉蛋已經長開了幾分,清秀俊美中透著一股英氣,膚如凝脂,光彩照人,一雙漂亮的杏眼似一汪寒江,透著絲絲涼氣。
目光在她腰間的鳳玉上停留了一下,閃了閃,轉瞬間便又移開,慕容瑾開口說道:“姑娘善于以己之心,度君子之腹”。
言外之意就是她是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噗嗤”,身后的玄北發出一聲輕笑,在看到對面女子冷下來的面容時,立即面色正了正,收起了笑容。
秋風涼爽,帶著清清淡淡的清香飄來,凝神靜氣,昀凰內心卻是氣結,罵人還這么拐彎抹角,真是無恥,卻也不想繼續跟他糾結這些無聊的問題,對著他一雙沉如幽潭的墨眸,直截了當的問道:“左相莫非是想告訴我,你只是碰巧在京城附近散步,又正巧走到這附近,又很不小心的撞見之前的那一幕吧,這種冠冕堂皇的話就不用講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到底有何目的?”
慕容瑾溫和一笑,扯得臉上的胎記一動,顯得分外丑陋不堪。
若是平常女子見到他,早就捂住嘴巴驚嚇一聲,遠遠躲離,此后看都不愿再看他一眼。
反觀面前女子,卻是半點不曾將他的容貌放在眼里,從見到他到現在,目光清澈,飽含著深深地戒備和絲絲慍怒,唯獨沒有嫌棄之意,說話時更是直視他的面容,根本沒有將他的面相如何放在心上。
她果真,沒有令他失望。
慕容謹沒有將她的諷刺放在心上,更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目光一閃,談起了國事:“鎮國侯早年兵權已交,這些年在江南養老,深入簡出,即便軍中有些威望,朝中勢力卻是大不如前,而李成峰雖為吏部侍郎,自卷入了黨派之爭,便是處處受制,手中權力并無多少,以他這些年對你的態度,恐怕是親情無幾,利用居多,姑娘不似一般女子,不像是那受人制約之人,不然這些年也不會苦練武道,跟隨即墨恒行走江湖,我說的可對?”
見他面容恬靜溫和,聲音低沉有力,昀凰低眉,戒備的心里有些打鼓,一時之間也猜不到他到底是友是敵,究竟有何目的。
如若是敵,他位及權臣,又知曉她如此多的秘密,如果真的有何企圖,怕是早就有所行動,而不是坐在那里跟自己談論這些,況且,她可不認為自己有這么大的能耐能夠引起當朝左相的注意;如若是友,她還真想不明白他堂堂左相,跟她一個小小的女子能有什么合作,他如果沖著暗樓而來,能知曉自己,自然也能聯想到舅舅,那他直接找舅舅商談大事豈不是更容易一些,何須跟自己多費口舌。
昀凰抿嘴,盯著眼前的男子,不可否認,撇開他臉上那大片的紅斑不談,他長得極為俊美,端坐在那里,不慍不火,溫文爾雅,一副謫仙般的模樣,通身的氣質那樣的不俗,放佛世間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她有些不明,為何傳言都說左相丑陋無顏,難道從未有人仔細看過他的五官?
昀凰試探地問道:“那依左相之言,我當如何?”
“既來之,則安之。
順勢而為,姑娘是聰慧之人,日后自當明白”,慕容瑾淡然一笑,目光迎上她審視的眼神,不躲不閃。
四目相對,一個警惕凌厲,一個溫和輕柔;一個恣意張揚,一個靜若處子。
良久,慕容瑾收回視線,看向京城的方向:“秋日天涼,姑娘早做打算”,說著,讓身后之人推著輪椅徑直走過。
在他身后,昀凰盯著緩緩消逝的身影默不作聲。
“小姐,那人長得好丑啊,右臉好嚇人哦,不過看著挺溫和的啊,他當真就是傳說中的左相啊”,待他們走后,墨林頭腦單純,見自家小姐呆在原地低垂著頭發呆,開口說道。
“他話里有話,似乎是想告訴我們什么,卻又閉口不言,小姐,他到底是何意”,墨衣想的要深沉的多,她蹙了蹙眉,回想之前那人說的話,開口問道。
“不用理會,先去李府再說,吩咐暗樓好好調查一下這個左相,我要關于他的所有的資料”,昀凰聞言擺擺手,直覺告訴她,此人不簡單,而且,似乎對她沒有敵意,既然猜不透,索性不再去想,既來之則安之,眼前可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著她。
昀凰盯著京城的方向,眼里閃過一絲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