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壽園內,李茹雪正笑盈盈的陪著幾個小姐說話,一橘黃色衣裳的姑娘心疼的抱著她的右手臂,道:“怎么這么不小心啊,彈琴還傷到了手?”
李茹雪眼底閃過一絲陰郁,面上卻柔和的笑著,道:“想著今日壽宴給祖母彈奏一曲,練久了忘記了時間,一不留神,琴弦斷了”。
那姑娘皺眉,嘆息著:“那也不至于五個手指都傷成這樣厲害啊,可還疼著”。
李茹雪輕咬著下嘴唇,眼神憂傷的看著右手,面上卻依舊堆著笑容:“不礙事的,為了祖母,這點傷,又算得了什么”。
周圍的夫人小姐們瞧著她那一副明明很疼痛卻又堅強著忍耐的樣子,有替她惋惜的,有暗自幸災樂禍的,也有為她的孝順感動的:
“真是個孝順的孩子”。
“是啊,京城第一才女,果然名不虛傳,可惜日后聽不到她彈琴了”。
“是可惜啊,記得以前聽她彈奏的那曲《蕉窗夜雨》,當真是娓娓動聽,余音繞梁啊”。
“可不是嗎,但愿她的手還能好起來”。
聽著周圍的竊竊私語,瞧見李茹雪眼神低垂,沉默的看著地面,表情分外傷感,李宛如皺了皺眉頭,白了她一眼,起身,直接走到了李宛萍身邊,坐了下來,小聲的嘀咕道:“哼,什么孝順,什么彈琴傷了手,瞧見她那做作的樣子,我就覺得惡心”。
李宛萍正跟她的手帕交周海韻閑聊,聞言詫異的看向她,見她面上的厭惡不似作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平日里李宛如很少主動找她,不知道她現在到底是何意。
李宛如看清了她眼里的防備之意,如何不知她是怎么想的,雖是親姐妹,可她們幾個向來都是面合心不合,眼神落在了李宛萍和吳笑笑牽著的手上,不由得有些氣餒,瞬間陰沉著臉:“看什么看,我坐過來礙著你眼啦”。
“沒有”,李宛萍小聲反駁道。
李宛如不依不饒:“什么沒有啊,我看你就是有!”
李宛萍有些尷尬,倒是她旁邊坐著的周海韻,拉著李宛如的手,道:“宛萍她沒有這個意思,怎么啦大小姐,誰惹你生氣了,一副不開心的樣子”。
李宛如嘟著嘴,小聲的道:“要你管”。
周海韻卻也不計較,端起一旁的點心遞給她:“好好好,我不管,可要吃點零嘴兒解解悶?”,見她沒有任何動作,周海韻又拿開了:“你不吃算了,我們吃”。
李宛如啪的一聲搶了過來:“誰說我不要的,哼,拿來,這些都是我的”。
這周海韻乃是刑部尚書周宇文的女兒,周宇文為人鐵面無私,行事作風光明磊落,不涉黨派之爭,是朝中少有的一股清流,周海韻更是慧眼獨具,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眼瞧著李宛如那氣鼓鼓的模樣,眼睛瞪著她和宛萍牽著的手發呆,不由得好笑。明明是想跟姐妹親近,卻偏做出這幅兇巴巴的模樣,當真是小孩子脾氣。
人人都說李府的大小姐和蕭詩安一般性情溫婉,貼心可人,四小姐嬌縱蠻橫,性情潑辣,是個刺兒頭,她倒不這么認為,很多時候,表面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性情溫婉可以是裝出來的,驕縱蠻橫的也未必就是大惡人。
有一句俗語不就這樣說的嗎:
口不饒人心地善,心不饒人嘴上甜,
心善之人敢直言,嘴甜之人藏,
寧交一幫抬杠的鬼,不結一群嘴甜的賊!
李宛如的驕縱任性怕也是被沈氏給慣出來的,雖然蠻橫,平日里做的無非就是喜歡什么便要占為己有,跟姐妹們爭奪好玩的物件,看不慣誰就惡言相向,這樣的人雖然惹人討厭,心地本質卻并不壞。
反觀李茹雪,剛剛那邊的動靜,她也注意到了,別人只瞧見了李茹雪面上的笑容,聽著她柔和的聲音,她卻沒有忽略剛剛李茹雪眼底一閃而過的陰冷,又聽李宛如那般說話,她心下了然,只怕這彈琴傷了手指是假,孝順祖母是假,內中定有隱情。
周海韻不由得暗自關注了起來,能夠廢了京城第一才女的手指,還讓她閉口不言的,絕非等閑之輩,李成峰好歹也是個吏部侍郎,自己的女兒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卻不去追究,是誰有這么大的能耐,這中間,定然發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李茹雪耳聽著周圍夫人小姐們的夸贊憐惜之語,面上的表情越發的溫婉動人,秋雅走了過來,在她耳邊私語了一番。
李茹雪聞言一喜,她按耐住心中的喜悅,緩緩地站起身來,找了個理由便隨秋雅出了院子,來到一個偏僻的角落,李茹雪道:“你說那賤人已經進去了是不是?好,很好”。
李茹雪從袖中掏出一個荷包塞給秋雅:“去,拿給可人,讓她告訴祖母,讓她好生歇著,這邊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她想到接下來的情景,忍不住欣喜若狂,笑了出聲:“再去通知下沈姨娘,兩盞茶的時辰之后,引著眾夫人小姐們前去楓樹林”,說完,抬腿便要走。
“小姐,你去哪里?”,秋雅不解道。
“我先去看看,以防萬一”,李茹雪看著自己包著紗布的右手,嘴角噙著笑,眼里閃過一絲惡毒。
李昀凰,你廢了我兩個手指頭,不親眼瞧見你是怎么被毀的,難消我心頭之恨!
她提步正要走,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回頭問道:“可曾看見左相?”,秋雅搖了搖頭:“聽下人們說,他將才便離了席,怕是已經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