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嬤嬤高聲道:“皇后娘娘有旨,孫姑娘頂撞公主,犯下大不敬之罪,罪不可恕,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載物之厚,皇后仁慈,念其年幼,又是初犯,罪不致死,令老奴請來太醫,待行刑‘完畢之后,好生替她醫治,女兒家身子骨弱,莫要延誤了病情,平白丟了性命……”
此話一出,徐氏一下子愣住了,她睜著迷茫的眼睛看了看一旁候著的太醫,看了看面有尷尬,刻意回避著她視線的采蓮,再看了看還在受刑的孫舞陽……zuìhòu視線落到了桂嬤嬤面上。
她將才的話在腦海中回想著,沖撞著……zuìhòu匯成一道訊息在腦海中,那就是皇后娘娘寬容,給了孫舞陽一條活路。
徐氏露出一絲苦笑,真真是諷刺,采蓮到來之時,她還以為是蕭貴妃派她來救舞陽的,卻沒想到,她不是來救,而是來落井下石的……臨了,卻是皇后娘娘施恩了。
上天真是跟她開了一次很大的玩笑。
其實早就很久之前,夫君投奔瑜王時,就有閨中密友前來勸過,說蕭貴妃偽善,手段很辣,瑜王殿下為人陰狠,跟了他未必能有好下場,只是當時他們被利益蒙蔽了雙眼,再加上夫君認為,太子殿下性情儒雅溫和,正直善良,雖有將相之風,卻缺乏帝王該有的霸氣和凌厲,手段也不夠狠辣,成大事者,當不拘小節,不為世俗情感所困,心中無愛,當斷即斷……因此,夫君選擇了性格殘忍,做事激進,凡事都要爭的瑜王殿下,只因夫君覺得,在所有的皇子之中,瑜王殿下是最有可能奪得皇位的皇子……又怎知,蕭貴妃跟瑜王殿下這樣的人,對他們有利用價值的時候,他們才會對你好上幾分,真正出了事情,沒有利用價值了,他們是第一個站出來踩你一腳的……
瑜王殿下能不能最終奪得皇位還是個未知數,跟了這樣不仁不義,只會落井下石的主子,只怕在此之前,他們孫家的性命就已經不保,又談何日后的榮華富貴?
反觀皇后娘娘,性情直率,與人真誠,即便舞陽犯了天大的錯,得罪的是朝陽公主,她雖然不曾寬恕,卻能夠看在舞陽年幼無知的份上,不計前嫌地派太醫前來,只求保住一條年輕鮮活的性命……這份度量,這份氣魄,真有母儀天下的風范。
這般一對比,徐氏哪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暗恨自己和夫君先前被豬油蒙了心,認錯了主人……良久,徐氏擦干面上的淚水,行至桂嬤嬤跟前,對著她筆直地跪了下來,道:“多謝皇后娘娘開恩,皇后娘娘真乃大慈大悲的活菩薩,妾身……無以為報,日后皇后娘娘有任何要求,盡管吩咐,妾身就是做牛做馬……也會報答”。
這話一出,采蓮面色慘白,這話……這話分明是對皇后娘娘投誠了,她攥緊了拳頭,卻也無計可施。
正在這當口,太監已經行刑完畢,孫舞陽被這徹心透骨的疼痛折磨的慘叫一聲,身子猶如落葉一般跌落下來,暈死了過去。她渾身像是被雨水打落一般,衣裳都被汗水浸濕了,那模樣,怎一個凄慘了得。
桂嬤嬤哪里敢受徐氏的跪拜,她側過身躲過,然后上前扶著她起來,還是那般嚴肅的面孔,語氣卻柔和了幾分,道:“夫人免禮,莫要折煞老奴了,令千金已經受完刑,夫人還是隨著太醫去瞧瞧她吧,老奴還要去皇后娘娘那交差呢,就不多加叨擾了”,說著,目光瞥向孫舞陽,瞧見她趴在那里一動不動,似是昏過去了,臀部滿是鮮血,瞧著觸目驚心,暗自嘆了一口氣,對著太醫吩咐了幾句,無非就是好生替孫姑娘醫治這樣的話語,吩咐完,對著徐氏伏了伏身,便轉身離去。
自她走后,采蓮上前,想跟徐氏說上幾句,還未開口,徐氏冷眼瞧著她,哼了一聲,不客氣道:“姑娘請回吧,妾身還要照看舞陽,替我謝過貴妃娘娘,她的好意,妾身心領了,這輩子都不會忘記”,話音剛落,也不等采蓮回話,扭頭便走。
徐氏走至孫舞陽身邊,替她擦拭著面上的汗水,拉著她的手不停的呼喚著。
采蓮碰了一鼻子灰,眼見此景,如何不明白自己是被嫌棄了,心里又氣又急,只怕經此一事,她們跟貴妃娘娘是徹底離了心,當即跺了跺腳,也回去復命了。
自她走后,徐氏哭著抱著孫舞陽的肩膀,見太醫擰著眉頭,替孫舞陽把完脈,又輕輕拉起她的眼皮看了看她的眼白,她心里慌亂,拍著孫舞陽的臉,見她沒有絲毫的反應,不由心急,問道:“太醫,舞陽她……她怎么樣了?”
行刑的太監估摸著是瞧著孫舞陽年幼可憐,已經手下留情了,并沒有下死手,孫舞陽身上這傷勢瞧著嚴重,卻只是皮肉傷,雖說傷到了筋骨,卻沒有將筋骨打斷,只需躺床上修養月余,便能痊愈。太醫一早便得了坤寧宮的吩咐,知道該怎么說話,當下搖搖頭,嘆息一聲,從藥盒里拿出一粒金丹喂到孫舞陽口里服下,又拿出一個小瓶金創藥交到徐氏手里,道:“幸好皇后娘娘憐憫,派下官前來替令千金診治,令千金傷勢嚴重,若是再耽誤片刻,怕是要危及性命……微臣已經給令千金服下保命的藥丸,這里是上hǎode金創藥,待會兒將令千金抬到離這里最近的偏殿,夫人替她涂于傷口處……待傷口結疤之后,會有些許的瘙癢,切記不可隨意抓撓,那樣容易感染……微臣再替令千金開副藥方,按照上面抓藥,每日早晚煎好給令千金服下,一月之后便能痊愈……”
太醫事無巨細地吩咐著,徐氏邊聽邊一一記在心里,心里對皇后娘娘又是一番感激,更是暗自下定決心,回去跟夫君好好說道說道,莫要再執迷不悟跟著瑜王了,這樣見死不救的主子,跟了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