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二十五年秋,花小葉出嫁。
以魚點心鋪子的大師傅,花少的大姐,將要嫁給鄉下小子沈大。
這些日子,整個沈家莊都忙碌起來。
剛剛過了秋收,正是豐衣足食的時候,別說沈家爹娘和爺奶進進出出笑容滿面。就連沈家莊的人都覺得臉上有光,花少這個人,在沈家莊這邊的地和果園,可是富裕了整個沈家莊的人。
大王莊,花小朵和宋英幾個走了進來:“這是我們三個給你的添妝。”
宋英在花小葉的梳妝臺上放了一張房契,興旺大街的鋪子,對開門兩間,后面有院子,可以住人,前面可以開店。
花小葉抓著房契眼睛微微發紅,花小朵還在想,這丫頭要是倔脾氣上來說不要,自己是偷偷塞給她還是怎么。
沒想到,人家疊吧疊吧放進了梳妝盒里鎖起來,還吩咐來送親的王原:“去給大姑的嫁妝單子添上,興旺大街鋪子兩間。”
花小朵忍不住拿手指頭捅她:“哎,你不謙虛一下?”
沒想到花小葉漂亮的大眼睛一瞪:“怎么,你們做嫂子做妹妹的給我添妝還舍不得了?”
哎呦,這丫頭,在以魚待了兩年,真是長能耐了。
宋英見一旁的喜婆婆目瞪口呆,忙笑著說道:“舍得,舍得,我們家小姑可說了,要做個有錢的姑奶奶。我這個做嫂子的等著三個姑奶奶給我們家小石頭和小木頭撐面呢。”
喜婆婆被宋英一句話說笑了,原來這是在開玩笑呢。她嚇了一跳,心里還尋思著,這沈家新媳婦是不是有些莽啊。
沈大來的時候,攔門的就是大王莊一群孩子。王原識字,出對子,大牛和虎子幾個就在大門和二門處設關卡。
也就是圖個熱鬧,沈大抓了糖,又散了幾把銅板,門就被打開了。
陳松特意回來參加了婚禮,他是沈大的伴郎。走進花小荷的房子,他就看見站在院子里和程子期站一起的花小朵。
兄妹倆長得只有三分像,站在一起,很少有人懷疑是親兄妹。
程子期是特意回來的,他帶著新婚的妻子,回到九江來陪蘭夫人。
去年底,程知府上任江州巡撫。與他一同上任的是一直在京里的邱姨娘。
邱姨娘的爹也是一個七品縣令,而她是家里的庶女,嫡母有心培養的不錯。就這么攀了富貴,送進了程府給現在的程巡撫做了房妾。
現在主母親自派人將她從京城接過來,又讓她陪著老爺去上任,這個懂規矩的妾室心里真是感恩戴德。
府里就兩個姨娘,還有一個李姨娘也是出生良家,長得不比她差,就是小心思多點。
蘭夫人能用她,說明是信任她。
特別是夫人給她的停了避子湯,吩咐她不管男女替老爺生一個,邱姨娘的一顆心簡直是火燙。
花小朵最不能理解的就是這種女人,不過蘭夫人為什么不跟著程巡撫去任上,她私心里覺得,很大可能就是因為她。
程子期今日特意是來給花小葉送嫁的,花小朵的姐妹,雖然不能和他稱兄道妹,他還是來了一趟,算是全了小朵的面子。
花轎出門,程子期也騎了馬跟著花轎一起走。
他只是來坐坐,沒必要還要麻煩小朵給他安排位置。
進了院子,丫鬟告訴他少夫人在夫人的房里呢。程子期又轉去了主院,順便將今日小朵給他的食盒帶上。
食盒里是花小朵親手做的醬牛肉,鹵排骨,還有手工肉丸子。
蘭夫人肉吃的不多,是親閨女做的,她還是挺有興趣的。
這三樣,她在小朵那邊都吃過,不過每次去都是紅衣做的菜,小朵沒有親自動手過。她只聽兒子說小朵做菜味道不做,今日還是第一次嘗到。
蘭夫人給已經有了身孕的兒媳婦夾了一塊牛肉:“你嘗嘗,朵兒做的,味道真不錯。”
程子期的媳婦,是個性格溫柔,非常賢淑的大家閨秀。在她的身上,蘭夫人能看見當年自己的影子。
兒子比他老子強,有她這個婆婆看著,這個媳婦必定不會受自己當年的委屈。
花小朵做的菜,味道算不上頂好。蘭夫人卻喜歡的很,連續用了幾筷子,才放下筷子含笑聽程子期說花小葉出嫁的事情。
大戶人家嫁女兒和鄉下小門小戶自然不同,鄉下規矩也不同。蘭夫人邊吃邊聽,竟比平日里多用了半碗飯。
她說要添飯的時候,別說身后的丫鬟心里歡喜,就連程子期的臉上都帶了笑意。
一入夏,蘭夫人就很少吃飯,一直持續到近冬天才能稍稍有些緩解。等她剛養些肉,又入夏了。
這樣周而復始,蘭夫人的胃口就越來越差,像今日不但將一小碗飯吃了,還要添了半碗的事情都十來年沒見過了。
“娘,要不你也去鄉下住一段時期。”
程子期放下筷子,接過丫鬟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
蘭夫人一愣,看了一眼低頭吃飯的兒媳婦,又看了看一臉認真的兒子:“我們鄉下的莊子也沒什么好玩的。”
程子期搖頭:“不是去我們的莊子,你去朵兒她們莊子住住,她們的莊子雖然不大,可熱鬧了,都是一群孩子。”
蘭夫人低頭吃飯,見碗中已經空了,才恍惚地放下手中的筷子。
大少夫人見婆婆放下筷子,忙將碗中的飯都趕緊吃了下去,站起身來伺候蘭夫人洗手擦嘴。
蘭夫人沉吟良久,才道:“不太合適。”
“怎么不合適?”
程子期換了位置坐到一旁,接了丫鬟遞過來的茶輕輕蕩了蕩:“你沒見小朵,天天往山上跑,整個人都曬黑了。你去啊,起碼有人管她,還能收斂點。”
花小朵確實一直在外面跑,也確實沒有以前白了。
不過她也沒覺得她黑,就是稍微有了點古銅色而已。
她自己不覺得,程子期卻留了心,他心里還想,回頭讓自己的媳婦去給花小朵買點胭脂花粉,他也不懂這個。
程子期和他媳婦新婚沒多久,就將小朵是他親妹妹,卻不愿意回來的事情說了。
有的事情,他覺得還是不要瞞著的好。
至于怎么走失的,他當然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