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君

第二百二十七章 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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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聆風和種家慶下了城頭,都覺熱意頓消,種家慶不肯去喝那遠道而來的好東西,自去巡營,莫聆風獨自回去,灌了一肚子糖水。

她喝完糖水,見殷南還未回來,便走到門口,剛想讓守衛的士兵去叫游牧卿,就見不遠處游、竇二人一高一矮,有商有量的走了過來。

游牧卿吃了過多的午飯,撐得肚子鼓脹,墜的個子越發矮小,嘴里叼著一根草莖,側耳傾聽小竇的煩惱。

“我上回送她的鐲子,她不戴,一定是不喜歡,游哥,你說我要是再送,送個什么好?”

游牧卿伸手取下嘴里的狗尾巴草,拿在手里轉動:“依我看,送禮得送到人家心坎上,你看胖武,送了吳靈一桿紅纓槍,吳靈愛的跟什么似的。”

小竇犯了難:“那我.那我送幾個金虜的人頭?”

“笨死你得了,”游牧卿翻了個碩大的白眼,“她缺人頭?她哪一回不比你殺的多?她就是個沒有感情的殺人狂魔。”

小竇連連點頭:“可不是,真是英姿.英姿”

游牧卿拿這缺心眼的玩意兒沒轍:“颯爽。”

他看到了負手而立的莫聆風,趕緊丟掉手中狗尾巴草,匆匆對小竇道:“就送貴重的首飾。”

小竇也看見了莫聆風,連忙止住話頭,挺直腰桿,昂首踏步,跟上游牧卿,同時在心里想:“那就是又貴又重,上回送的看來還是不夠重。”

兩人齊刷刷走到莫聆風身前,拱手行禮:“將軍。”

莫聆風掃了小竇一眼,看著他這愣頭愣腦的樣,再想想殷南那沒心沒肺的樣,也在心里暗暗地嘆了口氣。

這兩人要是成了親,會把日子過成什么樣?

她眼不見為凈,喝令小竇去巡營,又帶上游牧卿,前往后營,去看自己的俘虜。

兩人一路走,一路查看各營情形,快到后營時,常龍正在和馮范過招,周遭圍了一圈士兵觀看。

莫聆風悄無聲息走過去,立在眾人身后,和游牧卿齊齊踮起腳尖往里看,就見常龍把一條齊眉棍使得虎虎生風,馮范攥著一桿長槍,點來刺去。

馮范年長,打到后頭,力不能支,被常龍一棍打到手臂上,一桿長槍脫手而出,朝莫聆風方向飛來。

前方士兵紛紛抱頭躲避,莫聆風紋絲不動,游牧卿立刻抬腿,一腳將長槍踢飛,長槍破空而走,直直插入木樁子里。

槍頭沒入木樁,槍尾劇烈搖動,眾人這才驚覺莫聆風一直站在此處,連忙拱手行禮。

“將軍!”

莫聆風示意他們繼續,和游牧卿繼續前行,兩人在一路的行禮聲中走到后營,前往放豆料的屋子。

那鳩形鵠面的小兵還守在門口,坐著一條小矮凳,正捧著一個大碗扒拉雜豆飯,一個腦袋幾乎全都埋進了碗里。

聽到腳步聲,他連忙抬頭,見是莫聆風,連忙將碗放在地上,又把筷子小心翼翼搭在碗上,起身挺直腰桿,悄悄收了一下肚子,提起一口氣大喊:“將軍!”

莫聆風垂頭看碗,碗里還剩下一個碗底的飯,飯旁邊貼碗放著一條巴掌大的咸魚,干干凈凈,一筷子都沒動過。

她抬起頭,問小兵:“怎么不吃魚?”

小兵猶豫了一下,嗓門低了下去,耳語似的嘀咕:“魚魚里面會有手指和頭發。”

莫聆風皺眉,游牧卿彎腰將碗筷端起來,拿筷子扎開魚肚子,里面干干凈凈,并無異物。

他板著臉道:“胡說什么?”

小兵看了看莫聆風,不敢說話,莫聆風看了一眼魚,又看了一眼小兵,忽然道:“你是越州人?”

“是,”小兵帶了哭腔,“將軍,我不是故意不吃魚也不是胡說.”

莫聆風點頭:“我知道,不吃不必勉強,換成旁的,去吧。”

小兵含著眼淚,從游牧卿手里接過碗筷,小跑著往灶上去了。

莫聆風邁過門檻,進了屋內,屋內陰暗逼仄,在這炎熱之際,反倒是個陰涼所在,

澤爾背靠著豆料,直挺挺坐著,面孔擦過了,干凈許多,傷處也換了藥,身邊放著一只空碗,筷子撂在地上,碗邊還有一罐涼水。

食物填飽了他的肚子,讓他生出了精氣神,干凈的面孔讓他有了志氣,不必如昨夜那樣,因為一塊糖就對莫聆風俯首稱臣。

他停下手,孤狼似的看著莫聆風:“他為什么不吃魚?越州人都不吃魚?”

他沒聽到小兵的嘀咕。

游牧卿搬進來一把椅子,用袖子擦了擦,送到莫聆風身后。

莫聆風彎腰坐下,兩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思索著答道:“去年這個時候,越州河段決口,沖進州府,越州州官和河堤使半夜掘堤引水,將水沖引至下游的一個貧縣,五個村子,在一夜之間被沖毀,死者尸體無人收斂,泡在水里,被魚分食,活著的人抓魚吃,常在魚肚子里吃出人的手指和頭發。”

澤爾和游牧卿同時瞳孔震蕩,都不敢置信。

游牧卿迅速收回了臉上神情,暗道澤爾是異族,不知道情有可原,怎么自己也沒聽到過?

是越州瞞了下來?

澤爾在震動過后,想起自己剛吃的一條魚,頓時五內翻滾,一股酸氣涌上喉嚨,猛地干嘔一聲,單手按住腹部,感覺自己咽下去的魚里,也有人的指頭。

他極力壓制住自己的胡思亂想,滿臉疑惑:“為什么不告訴百姓,再掘堤?”

莫聆風如實回答:“因為決口突然。”

“我在書上看,你們的官,你們的朝廷,有賑濟災民的糧食,也有安置災民的地方,為什么會放著尸體不管?災民又為什么會流落到這里來?”

莫聆風答的很快:“因為州官不曾上報朝廷,為謀前程,官官相護。”

澤爾越發疑惑:“為何不上報朝廷?”

“因為不敢。”

“不敢?”

“因為決口突然。”

一切都因為決口過于突然。

原本應該固若金湯的堤壩,竟然和紙糊的一樣,一潰到底,河堤使、州官倉促引水,死傷無數,更不敢請求朝廷賑濟,干脆對流民放任不管,甚至上奏朝廷,塞河有力,州城安然無恙,無需賑濟。

至于一群不成氣候的流民,只要攔住他們不去京都,隨他們去哪里都好。(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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