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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弦聲聲入清宵,又到了楚腰館最熱鬧的時候。
姑娘們好似穿花蛺蝶一般逢迎于各個金主身邊,真情假意餳成一派你儂我儂,就好比臺上唱得正熱鬧的戲文——你信他真時他便真,你覺他假時他便假。
熱鬧間,正門忽地闖入一隊人,迎賓的龜奴甚至來不及通報,因為這伙人他攔不住也不敢攔。
絲弦住了,歌聲也戛然而止,嬉笑的眾人都收斂了神情,有不少客人干脆悄悄藏了起來。
姹兒姨眼皮直跳,但還是一臉笑意地迎上去。
來的是公門中人,都穿著一身黑衣,只在左前襟繡著一只白烏鴉。
白鴉衛的人一旦穿著官服出現,那必是要抓人的。
且被他們帶走的人,好命的也要落個殘疾,因此舉國上下無人不畏懼白鴉衛。
有鄭千戶在,姹兒姨多少能心安一點。忙上前見禮,陪著小心問道:“千戶,老爺們這是公干來了?”
鄭千戶神情嚴肅,眼中卻露出一絲為難,開口道:“蘇八郎在何處?快叫他出來。”
眾人都嚇了一跳,姹兒姨更是膽戰心驚,硬撐著道:“找八郎做什么?她一個小孩子家……”
鄭千戶還待說什么,身后的白鴉衛忽地散做兩隊,當中留出筆直一條通道。
一個瘦高人影自外而入,這人也穿著一身黑衣,但明顯與眾不同,戴著鏤金護肩,束著白玉鸞帶,且他的衣裳更顯得氣派尊貴,明顯是位高官。
這人年紀不大,至多不超過三十歲,面色慘白如凝霜雪,面相雖俊美,但高鼻狹目,嘴唇抿成一線,顯得十分陰刻。
在場眾人見了他,無不膽寒股栗。只因他不是別人,正是大夏官場“一佛二鬼三閻王”中的活閻王權慕權傾世,他是白鴉衛的都指揮使,據說同他說過三句話以上的人都成了鬼。
這話雖未必全對,但權慕手段狠辣卻由此可見一斑。
京中流傳童謠有證:
白鴉衛,羽森森,
無事從來不登門。
地下閻王無人見,
只怕權慕活瘟神。
權傾世的名字是可以醫得小兒夜啼的,他現身楚腰館,更能說明事關重大。
姹兒姨只覺得周身冰冷,她不是沒見過風浪,可權傾世親身到來,還指名要見蘇好意,她這個當娘的不怕才怪。
“大人,我兒子她怎么了?”姹兒姨顫巍巍地問。
“蘇八郎在哪里?”權慕不答反問。
“她……她在樓上睡著呢!”姹兒姨擋住權慕,幾乎要跪下哀求:“她從不惹事的。”
蘇好意從奇園回來酒還未全醒,正在屋里補覺。
權慕不為所動,他身邊兩個手下一個將姹兒姨推到一邊,另一個抽出利刃抵住旁邊龜奴的后心道:“帶我們去蘇八郎的房間。”
蘇好意睡得很沉,以至于白鴉衛的人敲門也沒聽見。
“大人,這房門打不開。”手下試了幾次,居然無法破門。
“讓開!”權慕冷聲喝退手下,隨即拔出自己的佩刀,硬生生將門劈開。
蘇好意這都沒醒,權慕一陣冷風似地走到床邊。
床帳未落,蘇好意和衣而臥,面朝里,醉態嫣然。唇邊還掛著一抹笑意,顯然正在做美夢。
權慕劈手抓住她的衣領,把她提了起來,臉對著自己。
蘇好意被迫醒來,覺得很不舒服,睜眼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張冷臉不禁嚇了一跳,本能揮了一巴掌上去。
“啪!”
在場的人都愣了,包括權傾世。
白鴉衛們不敢亂說亂動,權傾世臉色陰沉如雨前的黑云,半晌獰笑道:“給我搜!”
蘇好意這時才看清了來的人是白鴉衛,自然怕起來,可又覺得奇怪:“各位這是做什么?我不是賊啊!”
權傾世這時還提著她的衣領,一臉的冷峻。,多一句的解釋都沒有。
蘇好意大致猜出了他的身份,心說自己這回真是在太歲頭上動土了,可怎么收場?
想要道歉陪笑,卻硬生生被權傾世渾身的煞氣給壓了下去。
她的屋子很快就被翻亂了,最后在床底的隔板底下找到幾只瓷壇,打開封蓋,里頭似乎泡著什么東西,味道刺鼻得很。
“大人,是人的心肝和脾臟。”手下辨認過了對權傾世稟報。
蘇好意頓時覺得無比恐懼和惡心,再加上權傾世一直揪著她衣領,讓她嗓子不舒服,所以忍不住干嘔了幾聲。
“誰在我床下放這么惡心的東西?!”蘇好意又驚又怒:“大人,您定要查清楚。”
權慕卻看著她冷笑:“還在演戲?趁早交代不好么?”
蘇好意大驚:“交代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權傾世哼了一聲,表示不想廢話,把蘇好意往床上一丟,吩咐手下:“帶回去!”
蘇好意被帶下樓,姹兒姨急得要撲上來,鄭千戶看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蘇好意笑著對姹兒姨道:“娘,我去說清楚就回來了,別著急。”
話還沒說完就被扯下樓去了。
樓下眾人噤若寒蟬,甚至沒人敢正眼看過來。
蘇好意被捆著雙手押回了白鴉衛的大牢,感覺跟進閻王殿沒有絲毫差別。
和一般的監獄不同,權傾世命人把白鴉衛的大牢墻壁全部涂上石灰,這樣反而使濺在上頭的血跡更加明顯。
在這里除了能聞到血腥味,還有皮肉焦糊的味道、腐肉的味道以及屎尿的腥臊氣。
蘇好意惡心的感覺一直沒除去,到了這里又忍不住干嘔起來。
權傾世冷眼看著她:“把該說的都說了,我可以給你個痛快。”
蘇好意苦笑:“我都不知道大人為什么抓我來,還請大人把該說的都說了吧!”
“放肆!”權傾世身邊兩個手下意欲上來教訓蘇好意。
權傾世眼簾微垂,那兩個人立刻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說一說你是什么時候潛入到皇宮內苑去殺人的,”權慕緊盯著蘇好意的眼睛道:“以及之前那兩個人是什么時候殺的,在哪里殺死的?”
“您說的這些事我都沒做過。”蘇好意道:“不知道大人憑什么抓我來?”
“就知道你不會痛快的認,”權傾世陰著一張臉說。:“魯大良的尸體是你發現的,楚腰館就在發現第二具尸首的上游。荊國公家的小公子是被你找到的,你卻說是從一個神秘人手上奪下來的,可除了你,誰也沒見到那個神秘人。我手下的人追蹤了幾次,都是到楚腰館就斷了線索。據我所知你會輕功,并且從你床底下發現了那三具尸體丟失的臟器。難道這一切都是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