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傾世暴怒的時候表情并沒有多大變化,只是嘴抿得更緊,眼神更冷,但整個人都像是裹了一層黑氣。
沒再多問一句,權傾世勾著頭一陣風似地走了出去。
崔禮忙緊跟上,外頭侯著的侍衛不必吩咐就挎了腰刀魚貫隨行。
一行人如一支羽箭般直指刑部大牢,權傾世是箭鏃。
刑部尚書病休在家,暫由侍郎袁文生代理尚書之職。
這袁文生四十出頭,是官場上出名的黑倔頭。
世人都畏懼永王,避白鴉衛如避虎,可這位卻是個特例。
袁文生出身不低,他們家有世祖親賜的免死金牌,他又是個性情桀驁的人,況且官聲不錯,因此總以清流自居。
今日黃昏時分,他正準備回家,蘇好意就被送了來。
扭送她的人說他們在前天的雷雨夜看見蘇八郎將一個女子推墜到船下,并且用船槳狠砸那落水女子的頭部。
這些人追上去想要救人,可惜當時天黑水急,并沒有撈到人。于是便去追趕蘇八郎,想要將他抓住。
可是蘇八郎卻十分狡猾,幾次躲開了他們,不過最后他們還是將他抓住了,只是已經離京城很遠了。
當時蘇八郎拼命反抗,甚至要拿刀刺傷他們,他們出于無奈才打斷了他的腿。
誰想蘇八郎不但不認罪求饒,反倒威脅他們說自己認識很多有權有勢的人,管教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幾個人很害怕,思來想去,決定還是把他扭送到衙門問罪。
另外,這些人還帶來了一個包裹,說是蘇八郎隨身帶著的,里頭都是金銀細軟,還有幾件女子的頭飾和手帕之類的小玩意兒。
這些人說當時蘇八郎船上還有一名女子,但他們后來追上時便不見了。不知他將這女子藏于何處,多半是將那女子送上了岸。
性情孤僻的袁文生不知蘇八郎是哪號人物,他身邊的文書卻認得,便告訴他說蘇八郎是楚腰館的人,前不久還領著楚腰館在花魁大會上獲勝,京城里不少人都認得他。
又說著蘇八郎的確有些勢力,甚至有不少人傳言他是權傾世的人。
他要不提這點還好,袁文生最痛恨的就是白鴉衛,因此還沒等正式開堂便已經對蘇好意存下了芥蒂。
權傾世找上門的時候,袁文生正在看原告遞上來的狀紙,這狀紙還是在刑部現寫的。
“大人!白鴉衛的人來了。”刑部的一個小吏慌慌張張跑進來稟告。
“白鴉衛的人來干什么?我們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袁文生冷哼了一聲說:“他管犯罪的官,我管犯罪的民。”
“大人,這回可是權傾世親自帶了人來的。”小吏一邊佩服自家大人的確有骨氣,一邊又無法克服對活閻王的畏懼。
袁文生一句“我不見”還沒說出口,權傾世就已經如一陣冷風般刮了進來。
“蘇八郎在哪里?”權傾世問。
屋子里刑部的人不由一陣腿軟。
“這是我刑部的案子。”袁文生挺起瘦弱的胸脯,揚起一張黑黑的長臉道:“督指揮使無權過問這個。”
“我問你他在哪兒?!”
誰也沒看清權傾世是怎么動的手,只覺得一陣風刮過去,再定睛看時,權傾世已經拎著袁文生的衣領將他抵在了后墻上。
“你……你好大膽!居然亂闖公堂,侮辱朝廷命官!”袁文生被卡著脖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還什么?”權傾世見崔禮期期艾艾便冷聲問道:“有什么就全說完。”
“還被打斷了腿……”崔禮真是冒著血濺當場的風險說出這半句話的。
權傾世面前的桌案上放了一杯茶,早已經涼透了,他卻一口也沒喝。
崔禮從外走進來,兩手半握拳,眉間隱著川字,身上的衣裳被汗水反復浸透,黑色衣料上結了黃白色的鹽垢,足見這一天何等奔波辛苦。
權傾世的目光投過去,崔禮原本哽在喉嚨里的話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大人,蘇公子找到了!”
崔禮頓時覺得自己臉上像被刀子割過一樣疼痛,頭上的汗流下來也不敢擦,說道:“小的找相熟的人打聽過了,蘇公子是今日過午被人押到刑部去的。只因那些人是用水車裝著蘇公子,所以避過了我們的搜查。”
“誰干的?”權傾世濃眉狹目慘白臉,陰森森問出這句話,真的就是閻王審鬼魂的架勢。
“目前還不知,”崔禮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說:“只知道蘇公子是以殺人的罪名被關起來的,還……”
玉如璧哭得十分傷心,她知道春雨死得冤枉又可憐,可現在一切都只能藏在心里,又不知道蘇好意如今怎樣了,除了祈禱竟什么也做不了。
此時真恨自己只是個閨中弱質,舉步維艱,有口難言。
京城的各條街道上與往日頗有不同,公主府的家丁侍衛、司馬蘭臺的下屬衛兵,甚至白鴉衛的人都上街來了,似乎是在尋找什么人。
權傾世聞言便站了起來,崔禮卻不等他發問就繼續說道:“在刑部大牢里。”
“怎么回事?!”權傾世目光犀利如同施剮刑的鉤刃。
直到天黑,石賢和崔禮把人都叫了回來,二人回到衙門,崔禮攔住石賢道:“還是我進去說吧!”
石賢沒爭,看了崔禮一眼點點頭,頗有些感激的意味。
春雨是家生子,自幼就跟在玉如璧身邊,父母早都不在了,更無別的親人。
她比玉如璧大一歲,兩個人雖名為主仆卻情同姐妹。
夕陽的一縷光刃劈在他的黑錦官袍上,讓他身上的煞氣更重了。
手下人一個個戰戰兢兢,呼吸都不敢太快。
以白鴉衛尋人的速度,半天的功夫足夠把大半個京城找遍,何況還有公主府和司馬楚的人,可蘇好意卻像老鼠鉆洞一樣,怎么也找不見了。且連一點兒線索都沒有。
如此陣勢讓眾人以為京師出了什么大案。
權傾世坐在衙門里一動不動,面無表情,仿佛泥塑的一般。
春雨的尸首被水草纏住,半浮半沉于淺灘。
被一個打魚郎看見,嚇得漁網都扔了,急忙去報官。
玉家人前去認尸,因衙門那里需要仵作驗尸確定死因后才能將尸體發還本家,所以也只能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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