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回到楚腰館,蘇好意算是過上了眾星捧月的日子。
不管是館里的人,還是來的客人,見了她便要簇擁上來。
蘇好意自然是笑臉相迎,迎合得滴水不漏。
好容易得空兒喝口茶,軟玉在一旁抱著胳膊笑著說“這人呢,天生來就分三六九等。似你這般的,便是應來的,走到哪里都有貴人。一樣的話從你嘴里說出來就是格外討人喜歡,真是老天爺也偏心你。”
蘇好意慢慢把一杯茶喝盡了,又用手帕擦了擦嘴才說“這個我可不敢當,你看我的身世就知道了,若真像你說的那么好,就應該投到個父母雙全,衣食無憂的家中去,又何必遭受幼時的那些顛險。”
“世間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呢?”軟玉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背說“再說了,你小時候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難,也不過是為了折準了你后頭的福氣。因為你的后福實在太大,才不得不在前頭給你安排些磋磨。”
“那就借您的吉言吧。”蘇好意笑嘻嘻的,一副全無心事的樣子。
實則她并不信軟玉的話,她自己的情況自己最清楚。在外人看來風光恣意,其實卻是危機四伏。
無論是逃走的假花芽還是詐死的斷鴻,都一定還在暗中窺伺著自己,而司馬蘭臺背后的司馬家又不知會對自己使用什么手段。
甚至自己如今身上所中的毒還不知道能不能夠解開。如果不能,那么就是性命堪憂。
“我們還以為你在那清世待得久了,必定厭煩這里的吵鬧俗氣了,誰想你竟一點兒沒變。”阿染走過來,摸著蘇好意的臉說。
她身上帶著一股酒香,剛剛陪客人喝了幾杯酒,多少有了幾分醉意。
“說實在話,我在那里拘束的很,還是回到家里自在。”蘇好意笑著說出心里話。
回到這里,她就是覺得全身都輕松自在。
蘇好意覺得自己終究不是個能坐得住的人,學問的那一套于他而言實在不夠擅長。
“我說什么來,八郎就是一個不忘本的人。”鶯歌兒拍著手走過來說,她這陣子正同一個淮商打得火熱,頭上的那只寶石簪子就是那人送她的。
沈慧娘一直在旁邊嗑瓜子兒,她倚著欄桿不時向下看著,忽然把瓜子殼往地上一吐,笑著向蘇好意說“瞧瞧誰來了。”
眾人往樓下一看,只見一個紫色人影從門外走了進來。
高高瘦瘦,落拓不羈,左眼蒙著一只眼罩,右眼目光如炬,不是幽犖是哪個。
蘇好意向下看時,他也抬起了頭。兩人目光相對,幽犖便吹了聲口哨,十分輕佻親昵。
蘇好意也回了他一個笑,然后轉過臉對身邊的一眾姐妹小聲說道“一會兒幫我好好招待招待他。”
說話的功夫幽犖已經走上了樓,眾人便擁上去把他團團圍在中間,這個說道“幽公子,你可有半年多沒到我們這兒來了。”
那個說“你是被哪里的姑娘絆住了腳!是不是把我們都給忘了?”
幽犖左擁右抱,還不忘用那只獨眼給蘇好意傳情。
蘇好意只是含笑看著他,也不上前,也不退后。
“小耗子,我估摸著你也該回京了。一年多沒見可想死哥哥了。”說這便走上來要抱蘇好意,被蘇好意靈巧地閃過了。
“欲擒故縱。”幽犖一點兒也不生氣,用手指頭點著蘇好意,一臉無奈又甜蜜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兩個真的有什么首尾呢!
“你這耳報神也未免太靈了些,八郎回京才不過三天,你就趕了來了。”軟玉說著給幽犖端了杯茶。
“都說了不是耳報神,是心有靈犀。”幽犖單手把茶杯接過來也不喝,就讓茶杯在他手上滴溜溜轉著,看得眾人膽戰心驚,可那里頭的茶水卻一點兒也沒濺出來。
他跟別人說話的時候,眼睛也只看著蘇好意。
可是蘇好意卻絲毫也不把他的眼神當回事兒,還是笑盈盈的。
這時姹兒姨在三樓上叫蘇好意,蘇好意一邊答應著一邊上樓,幽犖掙開眾人緊跟在她身后。
蘇好意站住了身,在樓梯上扭過臉去問他“你可是真的為我而來?”
“那是自然。”幽犖難得一本正經。
“你找我為了什么事?”樓梯處比別的地方都幽暗,蘇好意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點誘惑。
“自然是太想你,要和你敘敘舊。”幽犖懶洋洋地倚在扶手上,完完全全一副浪蕩紈绔的樣子。
“敘舊當然是要敘的,”蘇好意輕輕嘆了口氣“不過要看你想怎么敘了。”
“依著你想怎么樣呢?”幽犖瞇著獨眼望著蘇好意,兩個人這情形不由得讓人浮想聯翩。
“有長話短說,也有長話長說。”蘇好意始終和他離得不遠不近,幽犖若靠近些,她就退后一些。幽犖若后退了,她便又上前一步。
“短說是怎樣?長說又怎樣?”幽犖壞笑著問蘇好意。
“短說便是在這里簡單寒暄一兩句。”蘇好意說“常說嘛,自然是要炒了菜,溫了酒,關上門來慢慢地說。”
“你個小滑頭,一年沒見你倒比之前更知情識趣了。”幽犖摸著下巴笑得有些猥瑣“出去轉了一圈,才發現那個胎里壞其實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樣子,這才知道你哥哥我的好了吧?”
“可不是嘛,我現在才明白。還不算太晚吧?”蘇好意看著幽犖,她的眼神不但不躲閃,反而帶著興奮的試探。
“不晚不晚,哥哥我一直在原地等著你呢。”幽犖又是挑眉又是飛眼,真是辛苦了他那只獨眼。
“如果你的心真的沒變,那就三日后到這兒來找我。”蘇好意說著輕輕推了他一下,自己則返身向樓上走去“我今日忙,沒空兒招待你。”
“放心,三日后我一定來。”幽犖在身后說。
“記得白天來,若是晚上未免太吵鬧了些。”這時蘇好意已經上了樓,不忘回過頭朝他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