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車里坐著的紀綺精神不是很好,她應該是習慣了晚睡的,可能是昨天忽然竄出的這個想法把她自己嚇了一大跳的緣故,這一個晚上都陷入了極大的驚恐。
倩縈看著她這樣萎靡的樣子,不由的抱怨道:“小姐,你瞧瞧那個什么四姨娘的,之前那樣子不冷不熱的還語帶嘲諷,明顯是看不起我們家,這會子倒是會倒貼上來了。”
她哼哧了聲,顯然也是看不上四姨娘的樣子,“你聽聽她剛才說的話,這近乎套的是多么的不要臉了。小姐,她是不是別有用心啊,你可得小心著些。”
她雖然不過是個丫頭,可這些日子紀家發生這么多的事情,再傻的人也看出些不妥的端倪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現在小姐身邊只有她一個知心的人了,她可得時刻瞪大了眼睛,警醒著那些人的陰謀。
紀綺合著眼正倚著一旁的軟塌,聽著這話不由的勾了勾嘴角,“倩縈真是好。”
她有些吃力的支起身子,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其實你也不用擔心太過,這四姨娘這樣的轉變不過是基于她自身的利益罷了,等到她意識到再殷勤也換不來她想要的東西,她自然就不會再對我們獻殷勤了。”
“那她看中了我們什么呀?”倩縈一下起了興致,湊過了一旁賊賊的問道。
“看中什么?”紀綺打起些車簾,幾不可聞的蹙了蹙眉,“一個小產之后便再也沒了幸福的女人而言,能看中什么?”
“哦。”倩縈恍悟道,“原來還是沖著小姐神醫娘子的稱號來的嘛。”
她說嘛,這種狗眼看人低的女人,能有什么遠見。
“小姐才不要給她治呢。”她噘著嘴有些傲嬌的道,“小姐可是金陵城中響當當的人,治一個人要診金千兩,她這樣的毛病隨便找個醫女就是了,挨不著浪費了咱們的時間。”
“你好像很不喜歡四姨娘?”紀綺挪了挪身子,讓自己舒服些,“她是怎么你了?”
倩縈吞吞吐吐,別過頭漲紅了小臉,“她一個姨娘能怎么我了?就是看不慣她那副樣子。”
“哦?”紀綺促狹的看著小丫頭,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倩縈真好。”
倩縈真好,哪個倩縈都很好。
倩縈憨憨笑了,取過一旁的毯子蓋在紀綺身上,道:“小姐要是累了就先睡會吧,晚上到了驛站我再來叫你。”
紀綺拉了拉毯子蓋的更嚴實些,又稍稍打起些車簾,“我看你也別忙活了,趁著現在安全也快歇著吧,今兒個看樣子是去不到驛站了。”
去不到驛站了?那要睡在哪兒?
倩縈有些蒙蒙的看著她,“小姐這是說笑呢。”
“是四姨娘囑咐了車隊要行的慢些,可是這樣的速度卻是非常尷尬,蘇州府下的驛站倒是挺大,到的晚些指不定還能有個房間,可是往前的兩個都是小驛站,去的晚了保準連大通鋪都沒有。”
“這個自作主張的女人。”倩縈聽了牙根癢癢,“我去讓車隊行的快些。”
“誒”紀綺聞言,連忙一把拉住了她,“算了,難得有機會宿在野外也挺好,其實都不是什么大事,別和他們鬧得太過,之后的一路怎么都要看她的臉色。”
倩縈有些替她委屈,“那倩縈都聽小姐的,不會讓小姐為難。”她替紀綺掖了掖被子,“那小姐就快睡吧,這里有我看著呢。”
紀綺點了點頭,實在是累了,便也沒有再去理會了她。
夜幕漸漸降臨,隨著馬隊的停下,宣告了這一天行程的結束。
紀綺隨著倩縈從車上下來,正瞧著小廝灰溜溜的從驛站里出來,忍不住調皮的笑了出來,“我說的吧,保準是沒有房間。”
“是連大通鋪都沒有。”倩縈對著那些人嚷了一聲。
紀綺連忙拉住她,見著四姨娘過來,理了理衣裳。
四姨娘面帶抱歉的趕來了幾步,“七娘子,今天真是抱歉,連個通鋪都沒有,要委屈了你在野外宿營了。”
“那怎么行!”倩縈不樂意的道:“我們家小姐雖然不是什么大家閨秀的,可也沒受過這種罪,你們想辦法讓人給勻個房間出來去。”
這是什么地方?荒郊野外的,萬一碰到個野獸夜襲可怎么是好。
“這位小娘子啊。”四姨娘好生勸道:“這驛站的人都已經宿下了,現在讓別人來挪房間,怕是沒人愿意啊。”
倩縈嗆了聲,“這關我們……”
“好了好了。”紀綺擺擺手,息事寧人道:“我們的護衛不少,晚上輪流值班就好,時候不早了,趕緊準備歇息吧。”
倩縈癟癟嘴,“小姐也太好說話了。”說著,轉頭對四姨娘道:“小姐這兒可得多安排些人手,要是出了事,誰都擔待不起。”
四姨娘心中窩火,卻還是連連點頭應了下來。
“好沒規矩的丫頭。”四姨娘才回到自己的馬車邊,已是怒云滿面,“就說錦衣衛家沒規矩,看看那個丫頭說的話,真想抽她幾巴掌。”
婆子連忙好生勸慰道:“好了好了,你是主子,和一個奴婢計較些什么,你說是吧。”
四姨娘訕訕,“是什么是啊,現在也沒了那功夫了,快去伺候了那兩個小主子吧。”
她說著揉了揉太陽穴,一副無可奈何。
吃過晚飯,鬧鬧騰騰的隊伍終于安靜了下來,眾人各自歇息,有人守著架起的篝火,輕聲的說著話。
星夜靜瀾,有幾個火星子飄揚在空中,夏風徐徐,吹散了些許的暑氣。
守夜的人中有人說笑著站起身來,提了提褲子,對眾人道:“我先去解個手,一會去把小陸子叫來。”
“那感情好。”立即有人打起了精神,“這家伙最是喜歡打馬吊,這一晚上可就熬得舒服多了。”
一群人說笑著擺擺手,見著那人走進了一旁的樹林里。
說是樹林,也不過是個低矮的灌木叢,誰讓這一帶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就連那驛站也是孤零零的杵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