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可能是聽說你一個人回來了,怕你有什么不測,一個人來救你的。”黑影像是流水一樣,從墻壁中流出來,在顏夫人面前流淌成一灘黑色的煙霧,雖然不斷的涌動,卻不會消散。
而它似乎也十分不安,這個家對它來說,也是一個家,它對于這個家的不舍,其實并不比顏夫人小多少,畢竟要找這么一個地方來修復自己,真的是十分困難的,不然也不至于流浪那么多年都依然只是一團黑影,只能躲在墻壁中生存。
“我看到她跟守在門口的士兵發生了爭執,硬要沖進來,什么都不顧了。”黑影嘆息:“就跟你一樣沒頭沒腦的,一點方寸都沒有,一點策略都有沒。”
顏夫人苦笑了一下,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兒,千辛萬苦養大的孩兒當然要跟她一樣,蠢也要蠢得一樣。№Ⅰ№Ⅰ
“你護著她,只要你肯護她安全,什么條件我都答應你。”顏夫人算了算時間,已經快要來不及了,她們的時間不多了。
“哪怕是我要她所有關于你們的記憶也可以嗎?”黑影問:“你和顏大人的,她會忘記一切。”黑影重復。
“可以,與其讓她痛苦的活著,不如讓她忘了一切我們,重新開始,但是你要護著她,護她一生一世周全。”顏夫人立刻接過話。她看著黑影,似乎想從里面找出一雙可以凝視的眼睛,或是一張可以信任的面孔。
不知道是否是因為她的凝視,從那黑影之中真的就幻化出來一個男子,寬袍大袖,眼神深邃,眼窩深陷,鼻梁高挺,線條硬朗,顏夫人看著他,眼眶都紅了,如果這世上還有誰能讓她信賴,除了夫君顏大人,就只有這幅容貌的主人了。№Ⅰ№Ⅰ
男子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又在顏夫人的銅鏡里看了看容貌,滿意的點點頭:“這副模樣倒也不賴。”
“你要護著她,一生一世。”顏夫人沙啞著嗓子說。男子鄭重的點點頭,化為黑影消失在墻壁中,其實他如何不想要也護著顏夫人,可是這么多年依賴于顏家溫暖休養,養回來的能力也只能護住一個顏如玉,而且顏夫人去意已決,他還是只能選擇了護住顏如玉。
凄厲的叫喊聲從門外響起,接下來她們聽到了噼里啪啦的腳步聲,咣咣當當的敲門聲,各種聲響混雜在一起,然后門被人從外面砸開了。
透過擁過來的士兵空隙,顏夫人看到外面躺了一地的士兵,捂著肚子哀嚎不已,嚴重的已經奄奄一息了,她冷笑,不發一言。墻里的男子感嘆:“醫者若是下了殺手,真是神不知鬼不覺,無法防范。”№Ⅰ№Ⅰ
“雖則醫者仁心,眾生平等,但是他們卻不是眾生,他們是惡魔。”她傲然屹立,就好像破門而入拿著刀劍的并不是沖她而來的一樣,就好像那些刀劍刺入的并不是她的身體一樣,就好像她的靈魂已經跟身體分離了完全感受不到痛楚一樣。
她的眼神落在人群后面的顏如玉身上,她的女兒正從外面連滾帶爬的跑進來,那些士兵都喝了她的藥,牛頭馬面已經開始在收割他們,根本沒有人顧得上身后的顏如玉。
她看到那個男子,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困住了玉兒,就好像是看不見的屏障,一個氣泡,將她牢牢的鎖住了。
顏夫人放心了,張機肯定會治好那些病人的,有師兄弟們在,不會讓張機孤立無援的,玉兒也安全了,她終于可以卸下肩頭的重擔,翩然遠去,追隨自己的夫君,他是不是還在奈何橋等著自己,孟婆湯請等一下再喝。№Ⅰ№Ⅰ
顏夫人閉上了眼睛,安然離去。
顏如玉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她醒過來的時候,身上穿著一件鵝黃色的襦裙,眼前有一個十分剛毅卻又英俊的男子。
她敲了敲額頭,整個人卻還是很暈,看了看四周,這好像是一個藥房,門口半片簾子,上面有大大的藥字。就是這柜臺冷清了點,她睡在柜臺里的一個躺椅上,身上搭著一張彌漫著藥香味的毯子。
“我是誰?”她問對方。
“顏如玉。”男子不愛說話的樣子。
“你又是誰?”她又問對方。
“肖筱筱。”男子說。
姜無垠接到了一個奇怪的委托。№Ⅰ№Ⅰ
委托人是一個中年男子,相貌十分油膩,他要調查的事情很奇怪,那就是他永遠都活在同一天,無論他撕掉了多少張日歷,無論他做了多少標記,也無論他打了多少個結,每一次他醒來,他的記憶都留在前一天晚上。
無論他在這一天做了多少事情,他只要睡一覺醒來,就會忘記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只停留在前一天發生的事情上。
甚至他可以不睡,通宵達旦的等待,也不會記得這一天他做了什么事情,但是前一天的事情,卻記得分毫不差,再往前的,也沒有任何差錯。
他原本是不知道的,可是生活總有印記,他繳過生活費用,燃氣水費電話費,他工作,每日重復的體力勞動并不太需要記住很多東西,但是工資卻會有記錄,雁過留痕,再遲鈍的人也會發現自己的不對勁。
更重要的是,他只能記住到2月14日的這一天之前的事情,因為在這一天,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而且這一天的記憶十分混亂,他不敢回想,每天早上一睜眼都十分艱難,有種想要立刻死去的痛苦。
他想要翻頁,可是記憶每一天都把他拖回去,不是讓他享受,而是十分錯亂、困頓到了極致的折磨,他實在是忍不下去了,無論用什么辦法,他也要解決這個問題。
這個中年男子姓王,人口最多的姓氏之一,當然,這只是一個代號,那種許多人生活在一起的事情,這些年在城市里已經不多見了,即便是臨海市這樣一個十分小的城市。
王先生的苦惱讓姜無垠很抓狂:“先生,我覺得您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他沒有直接說請王先生去檢查腦子,已經十分給他面子了,看在王先生愿意支付酬勞的面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