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常鳴，齊家的人要是當真問起碎金絲的事情，金竹村的確難以交待。本來做買賣是兩廂情愿的事情，但是當一方勢大的時候，強買強賣的情況隨時可能發生。

好在常鳴把人嚇走了，可以趁空出的這段時間做一些安排，村長著實松了口氣。

望著圓筒長腳的機關車大步離去，村長問道：“到我那里去坐坐，敷下藥？”

兩人對視一眼，知道互相都有話想問對方。

常鳴在村長家坐下，沒過一會兒，一個中年漢子沉默地走過來，遞了一個小竹筒給常鳴。

常鳴接過來，這竹筒做得非常精致，擰開后，半透明的藥膏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抹在臉上，瞬間一股清涼的感覺直沖頭腦，片刻后，臉上的腫就消了一半。

常鳴驚呼道：“好藥！”

中年漢子老平簡潔地說：“留著吧。”

常鳴知道，這可是救命的東西，感激地朝對方點頭后，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

等他敷上藥，疼痛稍減，村長讓屋子里圍觀的村民退下，等到只剩他們兩人，才鄭重地問道：“小哥，難道你真是……”

常鳴順著他的目光看到自己手上的扳手，搖頭說：“村長大叔，老實說，我不是。這是我爺爺留下的遺物。他是個了不起的人，但他已經過世了，沒有把手藝傳給我。”

“過世了啊……”村長嚴肅地說，“既然如此，那你有危險了！齊家的人向來跋扈，

這次被你嚇住，接下來肯定會設法打探你的消息，只要發現你身邊沒有高級機關師跟隨，一定會對你下手。”

常鳴奈地苦笑：“當時情勢緊急，我也只能那樣做，實在是沒辦法。”

村長沉吟說：“的確如此……不過，齊家的確了不起，但是在紫槐城也還沒到一手遮天的程度。過兩天，連家的人就要來收這一個月的貨了，到時候我跟他們提一下這件事。希望連家能夠出手，壓制一下齊家的人……”

他抬頭問道：“小哥，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

常鳴考慮了片刻，坦白地說：“村長大叔，我想當個機關師！”

村長一點兒也不奇怪，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在他看來，常鳴的爺爺有這樣的扳手，肯定是個高級機關師。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沒把手藝傳給孫子，但是高級機關師的孫子想當個機關師，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嗎？

他問道：“小哥，你爺爺是個隱居機關師吧？”

機關師在這個世界上具有非常獨特的地位，有一些高級機關師或者是為了得到稀有材料，或者是因為不想跟外面打交道，隱居在深山里。常鳴看上去很機靈，但好像有點“知”，一定是隱居的緣故。

常鳴可不知道自己在村長心里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形象。一聽這話，他愣了愣。不過這樣對他是有利的，他果斷順手推舟：“是啊，我住的地方跟這里完全不同，好多東西我都沒見過，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村長說：“那么小哥，你要不要在我這里住一段時間？老朽年青的時候曾經出去游歷過，正好趁這段時間，可以把一些基本的東西告訴你，也算報答你對我們金竹村的恩情！”

常鳴大喜，笑著說：“這樣最好了！”

他笑嘻嘻地說：“那么，村長大叔，你能不能先跟我說一下，機關師究竟是什么樣的，我想當個機關師，要先做些什么呢？”

村長斬釘截鐵地說：“錢！要想當個機關師，需要許多許多的錢！”

“啊？”

常鳴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他張大嘴巴呆住了。

只要錢就能當個機關師？

當然不是。

但是當個機關師，的確需要大量的錢。

機關師的最低等級是機關學徒，只需要心靈手巧、具備一定的基礎手藝就能擔當。這樣的人最好的出路就是去工廠當個工人，用自己的手藝換錢。

常鳴奇怪地問道：“有工廠？之前我不是聽說，機關只能用手工制作嗎？”

村長果然見識廣博，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做一個機關需要大量的配件，難道每個配件都要高級機關師自己來做？機關學徒的工作主要就是做這些簡單配件。還有一些初級機關，日常生活里用得很多，又不需要什么專門的技巧，也會在工廠里做好拿出來販賣。”

常鳴問道：“這些全是手制的？”

村長點頭：“當然。”

這哪里是什么工廠，根本就是手工作坊嘛。

沒有車床，沒有標準化生產，這里的機關雖然普及，但是跟現代社會的機械比起來，還處在非常落后的地步啊。不過太奇怪了，這些東西為什么不能用車床之類的工具？就算不是數控的，普通車床用起來也會方便很多吧？

是因為太落后了，還是因為別的什么緣故？

不過這些事情村長也只是聽來的，并不知道詳情。倒是常鳴追問出來的幾句話顯得非常專業，讓村長對他的身份越發有了信心。

常鳴想了想，說：“聽上去機關學徒只需要手藝，也不需要什么錢嘛。”

村長搖頭：“手藝從哪里來？得向高一級的機關師學習啊。學習不得要學費？而且，機關學徒可算不上真正的機關師。真正的機關師需要不斷制作大量機關來磨練手藝。材料從哪里來？自己是可以采集，但大部分還得掏錢買。別提能源核心了，那可是出了名的昂貴……”

能源核心？

我就知道，沒有動力源，怎么可能讓機關動起來嘛！

果然沒錯，機關還是需要能量源的，不是電池，也可以是其它什么！

不過，能源核心是什么？

常鳴繼續追問，村長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翻來覆去地就是說它貴，至于它究竟是什么東西，他就說不上來了。

村長最后總結說：“所有的機關師都是從學徒開始做的，要想成為一個學徒，得花錢學手藝。當上學徒，繼續學習不說，還得掏錢買材料制作機關。越高級的材料，價格越貴

；越高級的能源核心，那是天價。為什么機關師這么少？因為能這樣燒錢的人太少了啊……”

他像是害怕自己說得太過頭了，拍了拍常鳴的肩膀說：“不過這世界上也是有天才存在的。紫槐城連家的次女連照暉小姐，十六歲的芳齡就已經成為了中級機關師，正在想辦法沖破高級機關師。到了高級機關師，制作出來的機關就能賣出高價，家族就不需要再像現在這樣限制地供應材料了。”

之前村長已經告訴他，機關師的最低級別就是機關學徒，機關學徒晉升之后，就是初級機關師。上面還有中級機關師、高級機關師，再往上，還有機關大宗師。再往上，傳說中還有高的級別，村長根本接觸不到，連聽說的傳聞都很少。

村長感嘆說：“我年青游歷的時候，曾經見過一次高級機關師。特別厲害，一個復雜得要命的機關獸出了毛病，人家五分鐘內就查了出來，馬上就修好了。”

呃……五分鐘查出來？這似乎不咋樣啊？

常鳴的爺爺可不是只是修錄音機能靠聽的，工廠里的大型機械哪里出了問題，他一樣是聽聽聲音秒判斷，從來就沒出過錯。

常鳴情商沒低到當面反駁村長，于是聽他繼續說下去。

機關師的每個級別都需要到機關師公會注冊才能認證，紫槐城就有一個機關師公會，就連連家齊家這樣的大家族也不敢輕易得罪。

村長給常鳴勾勒出了一條機關師的道路。雖然他再三強調，這條路有多么難走，需要多么大的投入，但常鳴不為所動。

大量的錢？高級材料？

這些——都是次要的！

他深深地記得爺爺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動作重復個幾十萬次就變成了技術，技術重復個幾十萬次變成了技巧。

爺爺成為八級技工，用過什么高級材料，花了很多錢嗎？不，沒有。他只是不斷重復、刻苦修煉基本功。爺爺的技術會輸給什么高級機關師？絕不可能。

所以，只要他肯努力，一定能夠憑借自己的手藝打造出一片屬于自己的天空！

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據村長說，五十銀幣已經足夠拜師學藝。這種事情，當然是事不宜遲，越早越好。

他抬起頭，剛準備向村長辭行，老頭子突然一拍腦袋，說：“說到機關學徒，我突然想起件事！”

金竹村鄰村曾經有一個孩子去考過機關學徒，但是沒通過考試。回來之后，他爹沮喪地說：早知道就應該到金竹村學學片竹子的手藝的。

他說，雖然有錢很重要，但是不是有錢師父就會收徒。在那之前，師父會考校徒弟的一些基本能力。考的不一定是片竹絲這樣的活，但是這樣的活，卻可以充分鍛煉人的基本功。基本上，一個好的片絲匠，就是大半個好學徒！

制作碎金絲？

常鳴撓了撓頭，思索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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