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之機關大師

946 三百年份的信任

金光完全消失時,黑蝕霧也一點不剩。這時候,整個墓地山頭都有了說不出的變化。其實空氣還是那樣的空氣,青草的芬芳依然混合著淡淡的花香,十分怡人。但是所有人都同時覺得,氛圍有了微妙的變化。好像變得更加輕松自然,憑空少了一層束縛一樣。

整個墓地山頭被凈化得干干凈凈,常鳴說:“走吧,前輩,你是要去哪里?”

十地心里還是有些感慨,對常鳴的態度比之前更和藹了不少。他指指前方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那里了。”

他這就是謙虛了。當精神力高到一定程度時,無論人還是異獸,都幾乎過目不忘。就算擦肩而過的小人物也能隔了好久記得長相,更別提這種大事。更何況,雖然過了萬年,但十地一直念念不忘,每一個細節都刻骨銘心。

很快,十地帶著他們走進一個建筑物,它位于墓地中央,看上去有點像一個靈堂。走進去之后,卻又像一個儲藏室,四壁分成無數小格,每個格子都只有巴掌大。

十地說:“當初這個墓地建立起來,是供給奇門城所有人使用的。但是后來戰事激烈,有很多士兵離開之后,就再也沒有回來,沒有遺言,沒有信息,有些人甚至連遺物也沒有。所以后來專門開辟了這樣一個地方,每位士兵在離開之前,都會留下一段話和一段影像,把他最重要的東西留在這里。如果有家人。就留給家人;沒有家人,也相當于一個紀念。”

常鳴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過來,是因為長瑤留了東西在這里?”

十地沒有吭聲,但明顯默認了。常鳴嘆了口氣,點頭問道:“在哪里?”

十地果然對這里非常熟悉,他的手指在盒子上一一拂過,很快確認了其中一個。這個巴掌大的小盒子跟別的一模一樣,只在上面鐫刻了一個名字,十地盯著這個名字盯了好久,手指微微有些顫抖。竟然不敢動手。

他低聲喃喃。既像自語自語,又像是在給常鳴解釋:“這些遺物都是鎖著的,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打開。通常一個人留下遺物或者遺言之后,沒有從戰場回來。軍部就會通知這個特定的人。除他之外。這里一直都是鎖著的。”

言超凡心直口快,忍不住問道:“前輩,你接到通知了嗎?”

十地臉色微變。水青啪地給了言超凡一巴掌,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這話問得太冒昧了,看也知道,十地被關在奇門城外面,要不是常鳴,他連進城都做不到,怎么可能接到通知來接收遺物?

十地沉默了好久,旁邊的人類和異獸也都沉默著,沒有打擾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顫抖著聲音說:“你問得對。我沒有接到通知。我只知道,她離我遠去,再也沒有回來,再也沒有回來……”

他的臉上掠過一絲恐懼。斯人已逝,時光已過萬年。這一萬年來,他心心念念地就是進來奇門城,到墓地kànkàn,長瑤究竟有沒有給他留下些什么,有沒有對當年的事情做一個解釋!

但近鄉情怯,他的愿意終于實現,事實擺在面前時,他又有些猶豫了。

萬一長瑤的遺物不是留給他的,他打不開這個盒子……萬一長瑤的遺言完全打破他最后的希望……萬一……

他不知道zìjǐ最擔心的是什么,各種各樣的復雜念頭混雜在心中,他的手指幾次碰到盒子,硬是不敢按上去。

常鳴靜靜地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突然問道:“前輩,你跟長瑤前輩一起過了多少年?”

十地身體一震,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三百一十七年零一百三十二天。”

聽到這個數字,言超凡和水青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心下有些惻然。事隔萬年,仍然把數字記得這么清楚,這些時間里發生的事情,又回味了多久?

常鳴說:“跟一萬年比當然短了一點……但這三百多年,前輩跟長瑤前輩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十地沒有說話,但常鳴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當初的感情越深厚,被背叛的感覺就越深。不然,十地的感覺也不會這么深。

常鳴說:“這種感情,前輩還是不敢信任長瑤前輩嗎?”

十地的身體又是一震,猛地抬頭看向常鳴!

常鳴說得平靜又平淡:“人的感情都是相互的,能讓前輩這么掛記,當初長瑤前輩也付出了很多吧。對一個人類來說,三百多年已經非常漫長,這么漫長的時間里持續不斷的付出……前輩,你還在擔心什么呢?”

十地的眼眶突然就濕了。

是的,這一萬年來,他反反復復地想著,明明感情這么好,他還以為還有漫長的時光可以一起渡過,為什么長瑤要背叛他?難道與對人類、對永恒紀元的感情相比,他就是不值一提,可以被放棄的嗎?

但轉回頭來想的話,三百多年的相處不是假的,長瑤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他非常清楚!她不可能對他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手一伸,拇指按在盒子中央的凹槽里,一道淡淡的紅色浮現出來,十地深吸一口氣,就在一次呼吸一間,紅光變成了綠色。

驗證通過了!

雖然沒有得到通知,但是長瑤的遺物以及遺言只對他打開!

盒子發出卡嗒的一聲,鎖扣彈開。聽見這個聲音,十地的眼淚立刻滑了下來。他迫不及待地拉開盒子,拿出里面的一個小型機關和一枚戒指。

那枚戒指金屬制成,是女式的,簡單樸拙,一點也不華麗,十地拿起它,眼淚掉得更兇。他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長瑤,我的戒指被我……”

他哽咽著沒有說下去,把戒指緊緊捂在胸口,老淚縱橫。他不用說大家也想得到,這枚戒指多半都是兩人當初的定情物,而十地那枚被他fènnù之下毀掉了。

十地緊握著戒指,打開機關。一個十厘米高的半身投影從機關上浮現,睜開眼睛,直視前方。十地與她對視,哽咽著叫了一聲她的名字,模糊不清。

常鳴之前就見過長瑤的投影,不過那時候的她,一身機關戰甲,長發和臉孔全部遮掩在頭盔下面,只有略微柔和的曲線能夠表示她是一個女性。

這時,她依然身穿戰甲,抱著zìjǐ的頭盔,眼神堅毅。她看著前方,笑了起來:“如果你真的看見這東西的話,一定哭得喘不過氣來了吧?哎,愛哭鬼,這么多年一直沒變。”

十地急促地呼吸幾下,抹了把眼淚。

長瑤搖搖頭,說:“不過對不起,就算你會哭,我也只能對你說一聲再見了。我愛你,十地。但我也愛著這個世界。現在qíngkuàng很壞,也許就算加上我,也不能改變什么,但如果人人都這么想,那就完蛋啦!”

她不笑的時候,感覺甚至有些嚴肅,但微笑著對十地說話時,輕松詼諧,帶著親密的愛意,眼神卻不容置疑。

她抬起頭來,望向遠方,“老實說,你聽見我這段話的機率還挺大的。只不過……也沒辦法啦,愛哭鬼,擦干眼淚,繼續過日子吧。異獸的生命還這么長,連我的份一起活下去吧。最好一直記得我,就算找個新的伴侶也不要太早,不然我會詛咒你的!”

長瑤一陣開懷的大笑,神色間毫無陰霾,好像并不是在對十地說出zìjǐ的遺言,只是打算去出個小差似的。

幾句話之后,她沉默下來,盯著前方看了半天,突然微微一笑,影像消失。從頭到尾,她沒再解釋什么,也沒多囑咐什么。

十地果然哭得要喘不過氣來了。這頭生活了一萬多年,位于天穹大陸頂端的十階異獸現在像個小孩子一樣,哭得連站都站不住,他抱著那枚小小的戒指,蜷縮在地上,身體不斷抽搐。

水青和女禽是女性,心腸比較軟,被氣氛感染,也一樣紅了眼眶。就連旁邊的幾個男性,也默默地低著頭。就連海叔,也一個轉身走了出去,不打算繼續留在這間靈堂里。

常鳴抬起頭,緩緩打量四周。

這里除了四周的墻壁,中間還擺著一個個架子,架子上全是一模一樣的小盒。總計起來,dàgài有一萬多個。很顯然,這還只是在與機關神的戰爭中殞身的一小部分。

這些人都如同長瑤一樣,以弱小之身面對強者,或者明知必死依然無悔向前。身處其間,常鳴漸漸地有些激動。他的胸口劇烈起伏,各種各樣的情緒紛至沓來,連綿不休。

他很少有這樣情緒激動的時候,好像這座靈堂里有什么無形的東西正在感染著他似的。

這時,在他身邊,突然chūxiàn了一點白霧,很快,白霧越來越濃,籠罩了整間靈堂。

白霧濃得有如實質,很快遮蔽了所有人的視線。終于,似乎連這寬敞的靈堂也容納不下它了,它從各種門窗里溢出去,向著四周急速擴散!

古戰場?!

它是什么時候在這里的,發生了什么事?它怎么突然異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