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廊那邊,楊白露截住了匆匆趕回的章柱。
所有的事情真相大白了。
楊白露聽了恨不得馬上去趙家主屋,把趙金鈴拖出來狠狠打一架,把她的心掏出來看看,到底是不是黑的!
現在怎么辦?
出了這個事情,嵐兒絕不可能再去崔家了。
崔顥知不知道這個事情?
對!不能讓趙金鈴以為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地做了壞事還心安理得!
“你去把崔家少爺請來!就說老爺有急事跟他說。”楊白露吩咐章柱,“待他出來,你把昨晚發生的事情告訴他。
“還要告訴他,現在武定侯和張僉事都坐在我家廳堂上耗著,這都是為了他親娘干的好事。
“然后就說你是我讓去的,請他崔少爺給句話,現在,我家老爺該怎么辦?”
楊白露站在游廊上,看著章柱急促而去的身影。
崔顥坐在桌邊,聽著章柱來傳報的話。
到最后,他什么也聽不進去了,腦子一片混沌,只看見章柱的嘴在他面前一張一合……
章柱說了什么?
母親要把嵐表妹給孫貴妃的副總管?一個太監?
母親怎么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趙嵐可是她的親侄女,自己對趙嵐那片心,她難道看不出來嗎?她知不知道這么做會害了趙嵐?更會害死自己?
她怎么能這樣?
還有父親。
原來父親沒有貪墨,他從一開始就覺得從小教導自己“清能有容,仁能善斷,明不傷察,直不過矯”的父親怎么可能貪墨?
家中宗主得知父親獲罪以后,就一直在疏通關系,可這是錦衣衛辦的事情,崔氏叔伯兄弟都是在衙門任職,跟錦衣衛根本搭不上關系。
現在該怎么辦?
他能怎么辦?
他是父親唯一的兒子,他應該承擔起所有的責任,不管這個禍是誰惹下的,這個責任最后必須由他來承擔。
崔顥抬起頭,對章柱平靜地說:“我隨你一起去岌表哥那里吧。不管有什么后果,我來承擔。容我換身衣服便同你去。”
章柱聽了,點點頭,退出崔顥屋子。
不一會兒,崔顥換上了讀書人的素色襕衫,頭戴飄飄巾,走了出來,與章柱一同往趙岌的書房走去。
兩人的腳步聲漸遠……
這時,屋前的楹柱后頭探出來一個腦袋,穿著小廝的灰色粗布短褐,身形瑟瑟發抖,環顧四周見沒有其他人,貓著個腰,飛快地往主屋西廂院方向跑去。
趙金鈴剛從于夫人孫氏那里回來。自從崔銘出事,她即刻去了于家,想請于夫人找貴妃通融通融。
于夫人也很為難。
于夫人給她解釋:“老爺說這是錦衣衛辦的案子,除非皇上親自開口,否則誰也不敢插手。就算是貴妃,那也無能為力。”
趙金玲覺得孫夫人是敷衍她。
她的姐姐是孫貴妃!這天底下,誰不知道孫貴妃的三皇子是最有可能繼承大統的,未來的太后還不是說一不二?
難道太后還使喚不動錦衣衛?
她知道指望不上于夫人這邊,但她也不敢跟于夫人發狠,畢竟兩家的定親還沒完全完成。
崔穎的生辰八字早就被于夫人要去了,按著程序要請法師看一看,兩人生辰八字相合,納吉才完成,這才算是把婚事真正定了下來。
婚姻畢竟是為了合兩家之好。所謂法師相看,也不過是走個過場。
可于敬溏與崔穎這個納吉的過場走得也有些太長特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了崔銘案子的影響。
趙金鈴又想了一切法子,想聯系上孫貴妃身邊的高總管。她知道趙權在內宮監有個靠山,就拜托趙權輾轉下,幫她給高總管帶個信。
趙權知道她日后的親家是孫貴妃的親戚,也想在自己靠山面前賣個乖,便答應了。
結果,信被原封不動地退回來了。
趙權還說,高總管很不高興,馮公公也訓斥他,以后沒搞清楚別瞎起哄,搞得他在內宮監馮公公面前也特沒面子。
這是怎么了?
高總管看過人了,不滿意她?不會啊,以趙嵐的姿色,男人都會動心的。
難道是聽說了什么?
難道是在意武定侯府相看過?
不行,明天她還要再找機會跟高總管解釋,趙嵐跟武定侯府根本沒有關系,最多,也就是解決個誠意伯府的公子。
以您高總管的地位,還能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伯府庶子放在眼里?
就這么辦!
趙金鈴拿定了主意,準備打扮打扮,見了崔穎一起去趙老夫人那里吃中秋團圓飯。
“夫人,夫人,不好了!”小廝一陣旋風般跑了進來。
“什么事這么慌慌張張的,改有沒有點規矩?”趙金玲正要拉下來開始罵小廝。
“少爺!少爺被章柱帶走了!說是,說是武定侯和錦衣衛都來了!”小廝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說著。
趙金鈴聽見“錦衣衛”三個字騰地起身,沖著小廝尖叫:“什么?少爺現在在哪兒?”
“應該去了岌大爺那里!”
正在這時,崔穎邁步走了進來。她原是要陪母親去趙老夫人那里用餐的。進來就聽見小廝說“錦衣衛”也是一陣緊張,連忙走到趙金鈴身邊,低低地喚了一聲“母親”……
趙金鈴轉過臉來,看著自己柔弱的女兒,面色蒼白,挽著她胳膊的雙手因為害怕而瑟瑟發抖。
不能慌!
趙金玲對自己說。
相公現在已經是前程未卜,可她還有一雙兒女!只要崔穎順利地嫁進于家,崔顥再考上功名,事情總會好轉的。
以后等三皇子繼承大統了,崔銘就是犯了再大的事情,也能給他翻過來!
想到這里,她穩穩當當地把自己的容裝整理好,又替崔穎拉了拉斜襟直綴的肩線,沖著崔穎笑道:“我去你岌表哥那里,片刻便回。你先去老夫人那里陪陪她。”
趙金鈴說完就往院子里走去。
走了兩三步,發現衣服似乎被絆住了,回頭一看,竟然是崔穎拉著她的褙子,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沒有了往日的張揚與靈性。
趙金鈴看了不免一陣心疼。
她又走回去,拉著崔穎的手,輕聲安慰她:“別怕,凡事都有母親在。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你把宗主房里祖傳的花瓶打了,宗主要送你去家廟,母親去了,是不是就沒事了?
“還有你因為九叔叔的女兒吵鬧你,在你面前說自己詩詞比你的好,你把她推到荷塘里,是不是也是母親去解決的?”
那些記憶像潮水一樣涌現出來,崔穎的眼眶紅了,眼淚順著臉頰淌了下來。
趙金鈴憐愛地幫崔穎抹去淚水,再一次握緊她的手,安慰道:“這次也不會有事的!相信母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