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客劫

第五百四十八章:食人肉的男人

封云起挑眉道:“這就是你感謝救命恩人的態度?”說著,將手撫上了胡顏的右肩膀。

胡顏只顧著大口喘息去了,哪里還會在意封云起的小動作。她道:“封……封云……”

封云起突然用力一掰胡顏的右肩膀,胡顏的慘叫聲經久不衰,回蕩耳邊,格外有力:“啊!!!”

封云起拍了拍耳朵,笑道:“挺能喊吶。”

胡顏一腦門的汗,緩緩揚起低垂的頭,看向封云起。那眼神,幽幽似狼。

封云起挑釁道:“怎么?爺幫你接好這些老胳膊老腿,你還不滿了?”

胡顏深深吸一一口氣,突然發飆吼道:“我的右胳膊不是拉傷!拜你所賜,這次實實在在變成了拉傷!”

封云起微愣,又伸手去摸胡顏的右肩,道:“怎么不是拉傷?這也沒有外傷,一直耷拉著……”

胡顏心情不美麗,一抬手,掃向封云起的手臂,卻突然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

封云起發出一聲悶哼:“嗚……”

胡顏能夜視,早就看見封云起的右手小臂上,插著一只短小的利箭。那只利箭是由鐵做成,大約半尺長,箭尖上有倒刺,箭尾處亦然。這只毒辣無比的箭,胡顏沒有見過,但是,同樣狠辣的東西,她卻在白子戚的手上見過。

這只箭,整個刺透了封云起的小臂,僅露出一小節劍尾和劍尖。若這只箭是木頭做的,倒也不足為慮。只可惜,它是由鐵做成。若想拔出,怕是要廢了這條手臂。若不拔,這條手臂會慢慢潰爛。眼下,令胡顏煩心的是,不知箭上是否有毒。

胡顏不想讓封云起知道自己能夜視,于是裝出隨口的樣子,問:“怎么了?”

封云起不知道胡顏能夜視,于是也裝出十分隨意的樣子,隨口道:“下來的時候,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等會兒尋個亮堂的地方,直接拔了便是。”

胡顏垂眸不語。有些想不明白,封云起為何不和自己說實話。那箭,應該就是射向她的那只。封云起為了救她,向下探了身子。她躲過了毒箭,他卻被毒箭射穿了手臂。即使這樣,他也沒有放開她。

封云起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何就下意識地說了謊。是不想讓她擔心?還是不想讓她愧疚?亂糟糟的想法,真夠惱人的。封云起干脆不去細想,扯了一條褻衣,纏在傷口上,自我打趣道:“得,這回爺和你一樣,都得耷拉著右膀子走路了。”言罷,用左手攬住胡顏的腰,向前走去。

胡顏扭了下腰身,冷聲道:“我可以自己走。”

封云起卻爭鋒相對道:“滾個圈都能扭腰抻腿的,你就別逞能了。”言罷,不由分說,攔著胡顏便走,那份霸道,與往日比只增不減。

胡顏不想和他撕扯,畢竟,這地下里可能隱藏著危機,需要提高警惕。

封云起見胡顏不再排斥自己的親近,心情瞬間陽光璀璨起來,竟吹了聲流氓哨。

胡顏真想一巴掌摑死他!太不省心了!

胡顏沉著臉,十分詫異地發現,封云起竟然能夜視!

因為,她腳前有塊石頭,卻被封云起提前一腳踢開了。

胡顏裝作不知,繼續前行。

待走到拐角處,封云起停下腳步,道:“這里有血。剛才那人,應該就是躲在這里對你下毒手。”

胡顏問:“你能看見?”

封云起笑露一口白牙,道:“那是!怎么樣?跟著爺不吃虧吧?爺這雙招子,那可是從墳堆里練出來的!”

胡顏冷冷地回了一句:“怎么?爬墳堆里吃死人肉去了?”

封云起突然不笑了,那張嚴肅的臉上竟升騰起了肅殺之氣,看起來著實令人覺得心驚膽顫。倒不是說封云起長相嚇人,而是那種不怒自威的感覺和殺伐決斷的氣質,令人產生懼意。

胡顏以為他會怒起棄她而去,不想,他竟嗤笑一聲,再次攬著她的腰繼續前行,邊走邊隨意道:“餓急了,什么不吃?別說是死人肉了,自己的肉,都想啃兩口。”

封云起不知道胡顏能夜視,但胡顏卻將他的變化都看在了眼睛,因此斷定,封云起一定吃過死人肉!這么想著,胡顏的心便沉了沉。聽曲南一說,封云起六歲時為了接受考驗,曾獨自一人去墳地挖骨洗尸。看來,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封云起用大手拍了拍胡顏的腰肢,調笑道:“獸獸,你莫不是怕了吧?這里如果走不出去,咱倆餓得狠了,你說,要吃什么才好?”

胡顏道:“身后不就有一堆肉嘛。”

封云起微愣,隨即低聲問道:“你……真的啃吃她?”

胡顏挑眉,反問:“為什么不?弱肉強食,連野獸都懂的法則,人卻不懂?那豈不是連野獸都不如?呵……封云起,我不會將自己餓死在這里的。”靠近封云起,低聲道,“吃完她,還有你。”

胡顏那殘忍無比的話,就好似一道咒語,斬碎了一根根厚重的鐵鏈,釋放出了一個行將就木的靈魂。封云起的胸腔劇震,似乎開始了第一次心跳。

六歲時,他遭梅姨娘陷害,與庶弟一同被困祖墳。庶弟餓死后,他為了活下去,吃了庶弟的肉。當家人尋到他時,給他的不是擁抱,而是……驚恐萬分的眼神。他們害怕他,怕他這個吃庶弟肉的惡魔!就連他的生母,都不敢擁抱他!她只是站在遠遠的位置,不停的哭、不停的哭……仿佛,他變成了惡魔,不在是她的孩兒。母親已經如此,更何況其他人乎?

沒有人理解他,沒有人安慰他,他們視他如異類。他們怕他突然撲上來,啃噬他們的肉!

然而,胡顏卻說,她不會將自己餓死在這里,她若吃完圣血者的肉,便會吃他的肉。

是的,她說,她會吃他的肉!

封云起突然一把抱住胡顏,將她緊緊地擁在懷里,讓她聽自己咚咚有力的心跳聲。他不敢開口,怕心臟會跳出喉嚨。他緊緊閉著嘴巴,抿著唇,用力嗅著胡顏發絲的味道。他想……把她揉進身體了!

這種感情來得太過猛烈,致使封云起的靈魂都在顫抖。

眼淚,早就哭不出來了。

但封云起的喉嚨里,卻發出了嗚嗚的聲音,既像哭泣,又像嘶吼,還像在唱歌。聲音在胸腔里震動、聲嘶力竭、縱情咆哮。

不是所有的聲音,越大聲越能引起共鳴。

這種類似野獸的低鳴,竟讓胡顏感受到了他內心的痛苦與掙扎、興奮與狂野、放肆與悲涼……

胡顏沒有推開封云起,而是放柔了身體,任由他抱著。

罪過,是由人來背的;情殤,是由人來編織的;那么勇敢,也必須要人來面對!

在如同鼓擊的心跳聲中,封云起沙啞中透著堅韌的聲音傳入胡顏的耳朵。

那是一種殘忍,更是一種情癡。

他說:“六歲時,我吃過庶弟的肉。那味道……很不好。若我們被困于此,我的肉給你吃,直到吃飽為止。”

胡顏用指甲輕輕勾畫著九環火鶴刀的刀柄,閉上了眼睛。

莊生曉夢,誰知心中所想?誰懂夢里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