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來臨時,封云起走進胡顏的房間,沉著臉,坐在床上,看著她,不言不語。
胡顏知道封云起來了,卻仍舊裝睡,不看他。有什么好看的呢?看了又能改變什么?他想要自己的時候,自然會撲上來,不管她是不是痛得厲害,也不管她愿不愿意。
就在昨天,她還在想,以她現在這幅鬼樣子,連自己都不想看,偏偏封云起卻喜歡得緊。若單單看他表現出的熱情,旁人定會認為她是金屋藏嬌的絕世美女。如果這種傳言被廣為流傳,不知有多少好色男人會來爭搶她,想要一睹絕代容顏。而今天,她再次變成這副令人驚艷的模樣,還真是世事無常,給人無限遐想。
胡顏唇角勾起,笑了。
封云起一直注意著胡顏的每一個表情,見她有了笑模樣,心里竟然一暖。然而,另一個聲音立刻跳出來,撕心裂肺地吼著讓他警醒,讓他冷靜,讓他看清楚胡顏的真正嘴臉。封云起確抬起手,輕輕觸摸著胡顏的唇角。他想知道,那笑是不是真實的?有時候,他會懷疑自己眼花耳鳴,所以才會看不清胡顏的心,看不懂自己的情。
他只想要這樣一個女人,一輩子寵著她、護著她、愛著她,為何如此艱難?他以為他贏過了曲南一等人,已經站在了她的身邊。卻不想,自己一直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間。如此一個狠辣絕情的女人,他明明應該將其丟棄,為何還要將其藏在內院,不想任何人窺見?
為了不讓她繼續招蜂引蝶,他不敢給她血喝,不想讓她恢復容貌,結果,還是忍不住想要討她歡喜,讓她舒展愁云;為了不讓她有能力逃離自己,他不給她療傷用藥,不想讓她展翅高飛,卻還是忍不住為她正骨,怕她留下不良于行的病痛。偶爾,他也痛恨自己的心軟。他想讓她恨她,卻又做不到再次打斷她的骨!他不想讓她恨他,卻永遠不可能放她獨飛。
封云起平靜冷峻的外表下,是極端復雜的心思。他就像一座火山,外表堅硬,內里跳躍。
胡顏在封云起的撫摸下,僵直了嘴角。
封云起好像被刺傷了手指,面無表情地收回手,收回目光。
兩個強勢的人相愛,就好比兩把大刀的拼殺,在撞擊出火花的同時,也必定是一場兩敗俱傷。
胡顏太過驕傲,封云起如此強勢,沒有人退讓,便不會給對方一個低頭解釋的機會。待彼此受傷,不得步向后退一步,放自己一馬,給對方一個解釋的機會時,又因一身的傷,不想解釋。
令人窒息的沉默無聲中,響起了敲門聲。
封云喜站在門外,道:“封哥哥,我有話要與你說。”
封云起站起身,走出房門。
封云喜趁著封云起開門的功夫,往里面望去,結果……黑漆漆一片,看不見任何人。她已經聽說,封云起獨寵一個老太婆,也已經知道那個老太婆是誰。一想到胡顏變得老態龍鐘,她就忍不住心潮澎湃、滿心歡喜。若不是經歷得多了,知道何謂隱忍。她恨胡顏不假,但她自身的榮華更重要。
封云起關上房門,看向封云喜,冷聲道:“我說過,這里不許你來。”
封云喜道:“我知道。但是你也說過,讓我想通了來找你。峰哥哥,我想通了。”
封云起道:“說吧。”
封云喜眼眸盈盈,柔聲道:“封哥哥陪我看場花燈吧,以后,可能會有很多種花燈,但都不會有封哥哥陪著云喜了。天長路遠,云喜要一個人走下去。”
封云起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點了點頭,陪著封云喜走出客棧。他需要靜一靜。每一次看見胡顏,他都無法冷靜。有時候,想過挽回,卻不知那些話要從何說起。他怕自己的一腔熱血,卻只是徒增笑話。女人心,太深。
封云起沉默寡言,封云喜心懷忐忑。二人結伴,走向那熱鬧的集市,同看一場花燈。實則,滿腹心事,過目則忘。
兩個人,靜靜走著,俊男美女的畫面格外令人側目,竟比這花燈還好看幾分。只不過,二人之間的氣氛著實冷到冰點。
封云起走了一會,略顯不耐煩,突然問道:“直說吧,你要什么。”
封云喜微愣,眼底慢慢彌漫上水霧,道:“云喜想要什么,哥哥會不知嗎?云喜是蠢笨,但對哥哥的感情不假。”
封云起站住腳,直接道:“你若不能好好兒說話,就不要說了。”轉身,竟要往回走。
封云喜一把攥住封云起的手,道:“我說!哥哥別生氣,我說!”
封云起微微皺眉,收回手。從追逐胡顏開始,到與之在一起,其他女人在他眼中都變成了一種模樣,令人不喜。
封云喜咬了咬下唇,垂眸盯著腳尖,道:“我想……參選大祭司。”抬頭,看向封云起,“哥哥可能幫我?”封云喜問得小心翼翼,實則卻是自信滿滿。若這件事封云起幫不上忙,他也實在不值得她煞費苦心。
封云起面無表情地看著封云喜。
封云喜有些慌亂,忙道:“云喜心中只有哥哥,哥哥卻不要云喜,云喜只能去參選大祭司。此生一心侍神,了斷凡塵種種。還請哥哥幫我。”
封云起的眸子沉了沉,就在封云喜以為他不會答應的時候,他卻點頭應了。他說:“如你所愿。”
封云喜噓了一口氣的同時,內心也變得空落落的。不管如何,這是她選得路,她只能走下去。她再也不想變得可有可無,被人隨意呼和,她想成為人上人。盡管紅蓮教是個歪門邪道,卻也占盡風光,被眾人膜拜。可想而知,若能成為被皇家認可的大祭司,其身份是何等的尊貴無比。封云喜禁不住開始幻想起自己被萬人膜拜的模樣。回神時,發現封云起已經開始往回走,忙快跑兩步,攔住他,道:“哥哥應了云喜,要陪云喜看花燈,怎能食言而肥?”
封云起道:“已經看了。”看一眼是看,看一個時辰是看,他可從未承諾要陪她看上一個時辰。
封云喜啞然。